柳爷狠狠地揪着自己的头发,冷眼望着天,笑着说道:“这些年,我一直以为我心里的病是因为我杀的人还不够多。我恨这座城,它夺走了我的一切!一切!”
柳爷扯开了长衫,露出了干枯的胸膛,指着自己的心口对白九说道:“我这里锁着一只魔鬼!它的名字叫作恨!白九啊白九,你告诉我,怎么样才能消除心中的恨?”
柳爷踉踉跄跄地挪了两步,走到了一棵大树旁,一屁股坐在了树洞边上,伸手从树洞里拽出了一盏油灯,用随身的西洋火机点燃了油灯,放回到了树洞里。
“咔嗒——”柳爷掏出了一把手枪。
他指了指那油灯,笑着说道:“引线就在这树洞里,只需要一枪,打爆这盏灯,火就能燃到咱们脚底下,到时候——砰!世界都会消失!”
白九攥紧了拳头,咬着牙喊道:“你想怎样?”
柳爷站起身,抬起枪口对准了白九,冷声说道:“报仇啊!除了报仇,我还能干什么?你是不是忘了,梁寿可是被你一箭射死的!”
“那你还等什么?动手啊!”白九被逼急了眼。
“我这个人虽然十恶不赦,但是平生最重信诺。龙王庙的老仵作,是你师父吧?当年他救了我和阿平,我对天发过誓,这桩恩情,我早晚报答,大丈夫恩怨分明,言出必践。老仵作虽然死得早,但是你还在……你有没有想过,你一路上坏了我那么多大事,我都没弄死你,你不觉得很诧异吗?不过,什么事都有个限度,老仵作救了我,你杀了梁寿,一命抵一命,咱们算是扯平了。而现在,我不得不杀了你!”
“放屁!”白九看了一眼河水,打断了柳爷的话。
“你说什么?”
“我说你他娘的在放屁!拖延时间就说拖延时间,搞这么多噱头干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等涨水,这半个月,连降大雨,秋汛之下,河水暴涨。但是只有水位达到最高的时候,炸掉大坝才能有摧枯拉朽的效果。其实你并不像你表现的那样镇定,那样智珠在握。我在侯家后带着警察围了聚庆成,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根本不是什么狗屁在等我,你是被我堵了个猝不及防,别以为我没看见,你脚上穿了一双雨鞋!有谁在家里待着没事干穿一双雨鞋?哼!从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今天就是你动手的日子,我在你即将出门炸大堤的那一刻,把你堵了回去。
“你也算反应快,第一时间抓住了我不知道你要炸哪条大坝的盲点,引我进入地下,目的就是为了以我为人质,牵制住包围你的警察!警察见我在你手中,又不知道你的炸药到底藏在了哪里,肯定不敢强攻,你就这样赢得了斡旋的时间。但是你知道,这个时间是有限的,一旦警察失去耐心,早晚要强攻,所以你安排你那些个手下死守聚庆成,拖一会儿是一会儿。同时,你带着我从密道出逃,把我扣在身边做人质,你知道我和宋翊关系匪浅,宋翊是宋市长的女儿,就算警察追上来,你用我的性命要挟,宋翊肯定就范,这也就等于给你留了一条退路。
“然而,你没有想到,这水涨得还是太慢,你带着我已经到了耍儿渡,河水还没涨到合适的高度,于是你故弄玄虚,演了一出戏码,为的就是拖延时间!”
柳爷闻言,哑然失笑,挑着大拇指赞道:“好好好!老仵作当年不收我,却也找了个七窍玲珑的传人。只不过,刚才那番话,我确是出自真心,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犯不着和你解释。水涨得差不多了。”
白九一低头,瞬间发现,河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涨到几乎和大堤平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