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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着的是定州的活人少了,棺材草席多了。

年老人、病重人即便还好好的活着,可瞧着棺材草席,总觉着那都是给自己备着的,各个更加惶恐。然则,丧伦败行的人却少见会觉得棺材草席应当属于自己。

庙堂之上朽木做了栋梁,狼心狗行滚滚当道,在这一片片棺材板与草席中,定州就越加的病和乱。

这事到底要如何处决,皇帝心中画了个完美的问号。思虑了半宿,又加之各方权衡,他决计密令魏琳余去定州。

魏琳余临危受命,一夜白了鬓角的发。哪有那样多的扶大厦而将倾,那需要怎样的勇气?

大唐现下季节的风向与乱世里的大势一样爱陡变,未防痘疫散到长安,皇帝在老魏夜奔定州前还召见过老魏,叫他在定州灵活办事,意指染痘未死将死的定州民也该盖了石灰埋进死人坑里——高高在上的君王,不仅能生杀予夺,还能定义生杀予夺。

老魏心里哪里肯听,他早在战场看淡生死,可看淡的那些生死,为的不就是叫他身后的这些大唐民能好好活?

临去定州的前天,是个还没下出雨的雷暴天,魏琳余裹着一身的汗赶去夏府再看夏意。

当时夏观瞻正命人刨了冬季埋在的冰泡了新摘梅子做汤水给夏意,魏琳余刚蹭了两口凉爽,抬头倒碰上了夏观瞻的眸子。他只觉夏观瞻瞧自己的模样,就好似自己是他们夏府那只大犬过年时刨洞埋下的余粮,只等年后府上油水不大了,再把余粮刨出来吃。

魏琳余疑心是自己喝了夏观瞻给夏意准备的梅子冰才招致如此不堪想象,这便难得地有了眼力劲,将手里的茶盏轻拿轻放回了去。

他瞧着夏意,心里实在想听他唤声阿耶,也实在想等他成婚生子,聘礼都早备好了,白雁也早圈了块地养着了,为人父母总是早做打算的那一个,虽然实则他从来也不是。

今个他难得地沉默了,人从来都不是只有一个样,夏府的鹤是个白身子倒进九说池的影子还是黑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