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阳谋
天然居。 宋惠父怒气冲冲的杀回了这里。 既然牧之已经在宋惠父面前露面了,自然不怕再见他。 “你您是怎么做到的?” 宋惠父自然已经意识到,自己成为了牧之手中的一把利剑。 他以为的伸张正义,其实已经变成了一场政治斗争。 这并不是宋惠父的本意。 但这不重要。 牧之很淡定的自斟自饮,然后闭上眼睛,开始品味茶香。 他喝的茶,女皇都喝不到。 作为天下第一商会和天下第一门派的幕后执掌者,牧之很自信,在财富方面女皇是比不上他的。 “元帅,君子可欺以其方,我尊敬您,您也不能拿我当枪使。” 牧之终于开口了:“我有逼你上本吗?” 宋惠父:“” “我有不让你退缩吗?” 宋惠父无言以对。 牧之摊手:“你看,我对其他人确实用了一些手段,但对你,我给予了绝对的自由,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选择。” “您引导了我。”宋惠父沉声道。 牧之笑了:“老宋,这种自由心证,拿到公堂上也没办法给我定罪。” “我没想过要给您定罪,我也做不到。我只是想不通,为什么您能控制这么多人?既然您已经控制了大半个朝堂,又何必拿我当枪使?” 宋惠父被牧之展露的能量惊到了。 牧之看了宋惠父一眼,决定再给这孩子上一课。 “我没控制他们,今天站出来反对女皇的,大多都和你一样,和我并没有什么关系。” “那他们都是为了伸张正义?”宋惠父的语气有些讥讽。 他可不觉得自己这种人还有这么多。 也确实没有。 牧之轻笑:“老宋,你是不是觉得皇权很强大?” “当然,若非如此,以您的手段,也不必隐忍十年。”宋惠父道。 “的确,皇权很强大,一般情况下,臣子是不敢反抗皇权的,那什么时候才是二般情况?” 宋惠父面色震动,显然想到了什么。 “您您” “今天站出来的这些人,有一半是拿了我的钱。我劝你不要查,假如你真的要彻查这件事,我可以向你保证,大周的朝堂,打断骨头连着筋,有九成的官员都会栽在贪腐上,甚至是九成九。” 宋惠父双手握拳,神情极其悲愤。 然后牧之又给了他重重一击:“包括你。” “元帅,宋某从不拿昧良心的钱。”宋惠父怒声道。 牧之掏了掏自己的耳朵,嫌弃道:“你吼这么大声干嘛?” 宋惠父:“” “知道你洁身自好,也没想过从你身上入手。不过老宋,你有老婆,有高堂,有女儿。” 看着宋惠父惊疑不定的脸色,牧之摇了摇头:“老宋,清官自然让人尊敬,但是你得罪了那么多人,又不肯捞一点偏门。以你那点俸禄,供养自己修行还行,拿什么养老婆孩子?” “我这些年养的很好。”宋惠父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 然后牧之用一句话彻底击溃了他:“我帮你养的。” 宋惠父:“tt” “老宋,你是一个好官,但不是一个好丈夫,好儿子,好父亲。身为当朝九卿之一,你铁面无私,得罪了无数人,你当然不怕,但是你知道你妻子参加贵妇圈子聚会的时候会遭遇什么情况吗?” 宋惠父不知道。 “她会被人排挤,被人冷嘲热讽,因为买不起最新款的衣服首饰被鄙视为乡下来的土包子,然后她就再也不愿出门,整天窝在家里郁郁寡欢。” 宋惠父想到了自己妻子过去的生活轨迹。 她的确是从乡下来的。 但他喜欢她的娇憨天真,喜欢她的淳朴善良。 后来宋惠父官越做越大,但始终没有想过纳妾,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好男人,夫妻恩爱,矢志不渝。 但是,妻子跟着自己进京后,笑容确实越来越少。 他的官越做越大,按理来说夫荣妻贵,他不需要担心妻子的处境,再加上他的工作越来越多,也确实疏忽了对妻子的照顾。 现在回想起来,有很长一段时间,妻子确实都很郁郁寡欢。 “还有你的女儿,老宋,都说男孩要穷养,女孩要富养,到了你这儿,女儿也穷养。你知道现在小孩子的攀比心有多重吗?你知道你女儿混在一群官宦子弟中,整天面对的是什么情况吗?小时后她还很粘你,是不是年纪越大,你女儿就越来越不愿意理你了?” 宋惠父面露痛苦之色。 很显然,他被牧之说中了。 “柔儿不喜欢朝堂氛围,更向往修行世界。我拜托了一位好友,让柔儿加入了天下会。”宋惠父努力给自己找补。 牧之笑了:“天下会,我的。” 宋惠父愕然的抬头。 “小柔的武道资质很差,达不到天下会内门弟子的要求,是我给她开的后门。” “你妻子因为阅历和家世,被京圈贵妇排挤,也是我帮她出的头。你岳父经商,是我的人带的。老宋,这些年我送给你们宋家的钱,比你拿的死俸禄要高出至少十倍。” 宋惠父面色惨白,感觉世界观都有些崩塌。 “你看,我是不是个大善人?”牧之微笑。 这是典型的资本入侵,资本主义比封建主义要先进一个时代,身为一个穿越者,原主玩资本入侵,背后又有武力加持,自然无往而不利。 “枉我宋某一直以为自己是个清官。”宋惠父惨笑。 “你是清官,而且你看,即便我帮了你这么多,也没有让你为我做一些隐私勾当。”牧之说着自己都不相信的话:“不过对其他的人,我就没有这么客气了。拿了我的好处,自然要为我办事。” “您是靠这种潜移默化的方式控制了这么多人?” “那倒也没有。”牧之实话实说:“这种做法是很耗费时间精力的,我也不会在一群小喽啰身上用这种大招。一般来说,普通的官员我都直接用钱砸,效果很显著。” “当然,也有很多拿了钱不办事的。这些人的素质就不太行了,所以我只能让他们明白,收钱不办事是要不得的。” “您做了什么?” 牧之微笑:“我和他们讲了一下道理。” “讲道理他们会听?” “不听的话,就把他们揍一顿,或者把他们儿子揍一顿,然后重新和他讲道理。一般来说,这些大人们还是很好说话的。” 宋惠父:“” 他的大脑恢复了清明。 “元帅,四海商会是您的?” 牧之点头:“然也。” “天下会也是您的?”宋惠父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牧之给了宋惠父一个安慰的眼神:“不要慌,你说对了。” 就是因为说对了我才慌的好嘛? 宋惠父都绝望了:“四海商会是天下第一商会,天下会是天下第一门派。也就是说,您拥有天下最多的财富,和天下最硬的拳头?” 牧之给宋惠父点赞:“总结能力不错,有三年级小学生的水平了。” 宋惠父哭了:“那您和我们玩什么?一手大棒一手胡萝卜,天下谁能挡住您?” 理论上,确实不多。 所以牧之很看不上系统和原主的打算。 挂都开的这么牛逼了,还要玩阴谋诡计。 简直侮辱己方的实力。 “老宋,你仔细想想,自从我出现后,与你们周旋过吗?” 宋惠父想了想,然后无话可说。 “你看,我就是在和你们摊牌啊,手段简单粗暴,该杀人杀人,该逼宫逼宫。”牧之给自己点了一个赞:“我是不是很光明正大?” 宋惠父能说什么? 他总不能对牧之说,你好棒棒哦。 宋惠父现在的第一想法是怀疑自己,怀疑人生。 “元帅,我只是想做一个好人,做一个好官,为什么这么难?” 牧之认真的看了宋惠父一眼,语气也不再玩世不恭,而是自嘲的笑了笑:“我当年只不过是想为这个世界尽一份力,我没想过夺权篡位自立为帝,战争结束后,我也只想和自己心爱的女人在一起。当初我的要求比你还要简单,但是别人依旧不同意。” “难道这个世界就不给好人一点活路吗?只有变成坏人才能对抗坏人?” “不用这么悲观,你不是坏人,也对抗了不少坏人。”牧之用手指了指天:“非要说的话,你可以认为大环境变成现在这样,是因为女皇的原因。如果现在是我掌权,风气会比现在好很多。” 宋惠父想到了十年前。 那时候大家都很苦。 那时候谁都可能面临死亡。 但是大家都很有朝气,整天想的都是拯救世界,很少会有人计较私利,很少会有人在内部勾心斗角。 因为那时候,管事的是冠军侯。 在他麾下,你只需要有能力,不需要情商,不需要家世,不需要人脉。 那样的环境,宋惠父一直在追求,但是十年了,他的官越做越大,内心的失望也越来越多。 看着牧之,宋惠父苦笑:“元帅,我真的很怀念从前的日子。” “理论上来说,上行下效。在封建时代,朝廷的风气很大程度上取决于统治者的态度。大周现在的大环境,女皇难辞其咎,我相信老宋你心里应该也有数。” 牧之说到这里,话锋一转:“不过胜利者本来就拥有特权,十年前是女皇胜了,所以她有资格让天下按照她的意志运转。说到底,成王败寇。善良不是错,不过好人想要胜过坏人,就要比坏人更有手段才行。” “你继续做你的君子,按照本心行事,始终站在正义这边。至于我,我现在只是一个从地狱归来的复仇者。我在乎的是结果正义,程序是否正义,已经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您当年说过,如果程序不正义,即便结果正义,也不是真正的正义。”宋惠父真的把当年原主的教导记得很清楚。 牧之拍了拍宋惠父的肩膀,认真道:“所以当年的我死了。” 宋惠父无言以对。 没毛病。 “不过你可以继续坚持程序正义与结果正义,你比我幸运。没有人可以为我遮风挡雨,但我可以为你遮风挡雨。你的正义,我帮你来守护。” 牧之刚说完这句话,百晓生就提着一颗人头走进了房间。 看了一眼宋惠父,百晓生对牧之行了一礼,恭敬道:“元帅,刺客已经解决了。” 牧之对百晓生点了点头:“辛苦了,知道刺客的身份吗?” “梅花内卫副队长,宋大人或许认识。” 宋惠父的确认识。 梅花内卫,女皇的贴身侍卫,负责护卫女皇的安全。 虽然世人皆知女皇是天下有数的大修行者之一,但是女皇毕竟是女皇,身份不一样,总不能遇事就亲自出手。 梅花内卫便是替女皇扫清障碍最锋利的一把利刃,虽然人数不多,但级别甚至在锦衣卫之上。 看到这颗人头死不瞑目的脸,宋惠父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陛下这是想要我的命。” “很奇怪吗?”百晓生鄙夷的看了一眼宋惠父,在他心中宋惠父十分矫情:“元帅是她未婚夫,她都能果断对元帅动手,杀你有什么奇怪的?” 宋惠父没有认为这是牧之在挑拨离间,这个梅花内卫副队长也可能是牧之安排的死士。 没有必要。 他对牧之现在的能量已经有所了解,很简单就能得出一个结论: 他不配牧之设局对付他。 甚至说,他现在死掉,对牧之来说作用更大,因为牧之可以借此做章引导更多的人站在女皇的对立面。 认清了自己的身份定位,那刺客是谁派来的也就一目了然。 只是,宋惠父深深失望的同时,也很想笑出声来。 “君臣一场这么多年,陛下竟然连我的品性都不清楚。我宋惠父不会做别人的走狗,也不会在生死面前皱一下眉头。” “她连我都不了解,又怎么可能了解你呢。”牧之幽幽道:“一个人能看到的世界,都只不过是自己内心的反馈。” “老白,把人头在门口吊起来。” 阴谋是一切算计都私下里完成。 但既然实力不输对方,为什么要玩阴谋? 费那个脑子干嘛。 牧之大手一挥:“拉开阵型,摆明立场,干就完事了。”
第11章 堂下何人状告本官
在宋惠父的强烈反对下,牧之最终放弃了把人头吊在天然居门口的想法。 因为宋惠父要拿着这颗人头去讨还一个公道。 梅花内卫副队长的身份,并不是什么秘密,知情人不在少数。 她企图刺杀宋惠父,这种事情是犯了大忌的,自古以来,皇帝可以将大臣下狱问斩,但是不经公审就派人刺杀,绝对是大臣们不能接受的事情。 这代表他们的生命安全将彻底没有保障。 秩序,对于很多人来说都很重要。 所以,这一次宋惠父不会是一个人战斗。 宋惠父走后,百晓生有些期待:“元帅,您觉得这次宋惠父能做到哪一步?” 牧之给百晓生浇了一盆冷水:“哪一步都做不到,理想主义者如果背后没有强力支撑,只会以失败告终。” 百晓生很疑惑:“不应该啊,元帅,这次女皇的手段犯了满朝武的大忌。” “但是解释权在女皇自己手里。”牧之的笑容有些讥讽:“犯罪的是她,审案的也是她,指望女皇自己治自己的罪吗?” “那您为什么要让宋惠父将人头拿走?”百晓生不懂了。 既然牧之看的这么清楚,又何必让宋惠父去做无用功呢。 “我要让满朝武明白一件事。” “什么事?” “我和宋惠父说过的事王法,就是皇家的法。” 总有人为了所谓的大局,站在女皇那一边。 牧之就把真相赤裸裸的呈现在世人面前。 你们以为的大局,在女皇眼中,可不值一提。 她的利益才是大局。 如果还有人执迷不悟,依旧为了女皇的利益反对牧之,那牧之也没有必要留手。 该重拳出击的时候,他就不会再客气了。 “是时候让满朝武清醒一下了,不然很多人还真以为女皇英明神武大公无私呢。” 这十年来,女皇作为一个皇帝做的不错,在朝野声望很高。 但本可以更好的。 而且,女皇做的再好,也改变不了她曾经忘恩负义对付原主的事实。 其他人可以原谅女皇,他不行。 宋惠父带着梅花内卫副队长的人头去敲了通天鼓。 通天鼓,一响便通天,皇帝必须亲自过问此事。 因为皇帝政务繁忙,不可能事必躬亲,所以律法规定,敲响通天鼓者,无论有何等冤屈,都要付出一定的代价。 普通人杖打二十军棍。 修行者受散功之刑。 这两者都是有可能会让人直接丧命的。 很有可能你还没有洗刷自己的冤屈,命就先没了。 而且每一次通天鼓响,都代表着天下出了一桩大冤案,这对于皇帝的统治自然是巨大的污点。 所以通天鼓前暗中布有多重密探,但凡能不让人敲响通天鼓,就绝对不让人敲响。 自女皇登基到现在,通天鼓还没有响过。 很多人都忘记了通天鼓的存在。 就连女皇都有些忘了。 但是今天,响彻全城的鼓声让所有人都回忆了起来。 原来,通天鼓声,是如此的嘹亮。 天然居。 牧之听着鼓声和嘈杂声,略微皱了皱眉。 百晓生的神情也有些复杂:“宋倔牛还是宋倔牛,就这样把一身修为葬送了。” “确实玩的很大,最重要的是毫无意义,因为他不可能得到满意的答案。” “但他还是这样做了。” “他在用自己做赌注,赌我说的是错的,赌女皇没有丧尽天良,赌他能用自己的牺牲让女皇退一步,我估计他甚至还想着劝女皇向我道歉,然后我和女皇化敌为友。” 牧之说到这里,摇了摇头:“天真。” 理想主义者值得尊敬。 但不值得效仿。 如果不是牧之一直在背后支持宋惠父,就他这种性子,早就被吃人不吐骨头的官场吃的连骨头渣都不剩了。 只有理想是不够的。 必须要有能实现理想的手段。 但大多数理想主义者,都厌恶用现实的手段完成目标。 所以,他们永远都只是理想主义者。 皇宫。 女皇听到了通天鼓声后,脸色立刻变得十分阴沉。 “一群废物,为什么让人敲响了通天鼓?” 一个女官声音颤抖的回道:“下面的人拦不住。” “拦不住,是一个大修行者?” “是宋惠父宋大人。” 女皇一怔。 随后脸色更加阴沉了。 此时满朝武都在向皇宫赶来,她纵然不想见宋惠父,却也不能更改祖宗规矩。 “宋惠父散功了吗?” “已经散掉,宋大人自废修为,现如今不少大臣都和宋大人在一起,我们找不到动手脚的机会。” 宋惠父在牧之眼中是单纯到愚蠢,但是做了九卿这么久,宋惠父当然不可能白白送死。 在敲通天鼓之前,宋惠父就已经向垂拱党功勋们发去了消息。 保证自己不会见不到女皇而提前因为散功死掉。 女皇凤眸中杀气一闪即逝,随后大袖一挥,冷声道:“走吧,去前朝。” “陛下,宋大人手中提着一个人头。”女官禀报道。 女皇眼角一抽。 她当然知道那个人头是谁的。 她只是有些意外,宋惠父虽然也是经历过垂拱战争的老兵,但大多数时候都是在管后勤和法纪,并不需要亲自上战场。 论修为,宋惠父并没有多高。 以梅花内卫副队长的实力,杀掉宋惠父应该是手到擒来的事情,再不济也应该能全身而退,因为她专修的就是刺杀和逃遁之术。 万万没想到,她居然栽了。 宋惠父,隐藏的居然这么深。 女皇内心闪过深深的忌惮。 不,宋惠父的实力她看在眼里,肯定不是梅花内卫副队长的对手。 是宋惠父背后的人出手了。 实力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强,而且居然敢直接对梅花内卫的副队长下杀手。 好大的胆子。 怪不得宋惠父居然敢敲通天鼓,肯定从幕后主使那里得到了许诺。 来到前朝。 宋惠父跪在地上,面前摆放着一颗人头。 女皇神色平静的扫过宋惠父和人头,然后淡淡道:“宋爱卿,通天鼓是你敲响的?” “是臣。” “有何冤屈?” “君要臣死,臣不明其意,想讨一个公道。” 哗! 满朝皆惊。
第12章 王法,就是皇家的法
女皇也惊了。 她来前朝的路上,已经预设了很多种可能性。 但是她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宋惠父居然敢把一切都摊开到明面上来说。 自古以来,有哪个大臣敢在众目睽睽之下说皇帝派杀手杀自己的? 这件事情的性质立刻就严重起来。 英国公皱眉道:“宋大人,你说陛下要杀你?” “是。” “宋大人,身为大理寺卿,你应该明白,没有确凿的证据,诽谤君主是要被抄家问斩的。”英国公正色道。 同时他不断的给宋惠父使眼色。 无论如何,他不想看到宋惠父和女皇决裂。 宋惠父是他昔日的战友,而女皇在他心目中是一个英明的君主。 这两人发生冲突,他会很为难。 而如果这两人的矛盾不可调和,他必然要被迫站边。 英国公知道,自己肯定会站在女皇这边。 所以,他更不想看着宋惠父和女皇决裂。 但宋惠父没有承他的好意。 他将人头向前一推,正色道:“此乃梅花内卫副队长吴影的项上人头,此人欲刺杀我。敢问陛下,普天之下除您之外,还有谁能指使动她?” 百官再次震动。 有不少人都是刚刚知道,原来这颗人头是梅花内卫副队长的。 一些重臣盯着这颗人头仔细的看了两眼,这些人对梅花内卫有所了解,很快就确认了宋惠父没有说谎。 这下,大家都慌了。 皇帝杀个把大臣,不是什么大事,大家也都习以为常。 但是皇帝派梅花内卫杀大臣,性质立刻就变了。 大臣们能接受自己被下狱审查,绝不能接受自己被暗中刺杀。 这是坏规矩的。 连英国公的态度也变了:“陛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梅花内卫副队长的人头会在宋大人手中?” 女皇终于开口了:“朕也好奇这个问题,为什么朕的护卫会死在宋爱卿手上。” “她想刺杀臣。” 女皇笑了:“宋爱卿,朕没记错的话,你是三境的修行者吧?” “是。” “吴影是六境的大修行者,她要杀你,为什么她死了?” 女皇此话一出,大家都看向宋惠父。 宋惠父皱了皱眉,正色道:“不是臣动的手。” “那是谁在帮你?” “老白,陛下您认识。” 女皇嘴角一勾:“百晓生,朕记得他是五境,而且在战场上受过重伤。怎么,老白这些年实力更进一步了?” 纵然实力更进一步,以百晓生早年在战场上留下的暗伤以及年老体衰的身体,也不可能是专司战斗的梅花内卫对手。 动手杀吴影的人根本不是百晓生,而是天下会的高手。 但其他人不知道。 于是,大家纷纷用怀疑的目光看着宋惠父。 “宋爱卿,你亲眼见过吴影要刺杀你?” 宋惠父沉默片刻,然后涩声道:“没有。” “那你为什么知道吴影是去刺杀你的?” “老白告诉我的,他不会骗我。” 女皇笑了:“宋爱卿,你断案都要讲证据,现在没有证据,就想污蔑朕吗?还是说,其实你是故意的?” 说到最后,女皇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煞气:“杀了朕的人,还想往朕的头上泼脏水。宋惠父,你好大的胆子。” 宋惠父没有噤若寒蝉。 迎着女皇的威压,宋惠父坦然和女皇对视:“陛下,臣是什么人,天下都知道。您若是认定臣不怀好意,未免小觑了臣,也小觑了天下臣民。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有些事情,做过就是做过,真相是掩盖不了的。” 女皇眼中闪过一道寒光:“宋惠父,你想说什么?” “臣想说,亡羊补牢,为时不晚。陛下,是人都会犯错。只要您诚心悔过,天下人都能原谅您的过失。” 看着女皇,宋惠父一字一句道:“臣恳请陛下下罪己诏,向冠军侯道歉,向那些死不瞑目的英魂道歉。做错了事情,是需要道歉的。或许,您道歉了,冠军侯有可能会原谅您。” 多么幼稚的想法。 多么幼稚的行为。 女皇听了只想笑:“宋惠父,你是不是魔怔了?朕为什么要向冠军侯道歉?一封假的绝笔信,你也信以为真了?” “那封绝笔信不是假的。” 虽然是拼凑出来的。 女皇嗤笑一声:“朕说那是假的,就一定是假的。宋惠父,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朕做过那封信上写的事情?” 宋惠父沉默。 他目前的确没有证据。 “没有证据,你就敢怀疑到朕的头上。宋惠父,朕这些年是不是对你太好了,以至于让你忘了上下尊卑?” “陛下,证据只要查,总会有的,您敢让我查梅花内卫吗?” “笑话,梅花内卫是直属朕的卫队,你没有调查梅花内卫的资格。” “梅花内卫副队长的人头在我手中,您不让我查梅花内卫。陛下,您如此遮掩,如何挡住天下悠悠众口?” 女皇笑了,她目光环视左右,淡淡道:“有谁认为朕应该给宋惠父一个交代的吗?” 大臣们面面相觑。 谁也没有站出来。 宋惠父的心沉入了谷底。 女皇用讥讽的眼神看着宋惠父,冷笑道:“宋惠父勾结外人,残杀朕之护卫,还企图反咬朕一口,其罪当诛。来人,将他拿下,下狱审查,朕倒要看看,宋惠父到底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居然敢污蔑朕。” “陛下三思。” “陛下,臣相信宋大人的清白。” “陛下,宋大人肯定是无辜的,他最多就是被小人利用。” “请陛下看在宋大人过往功绩的份上,给他一个宽大处理的机会。” 终于有人跳出来为宋惠父求情。 但也仅止于求情。 宋惠父所求之事,他们是想都不敢想的。 女皇目光扫过这些站出来的人,沉吟片刻,还是决定先退一步:“看在诸爱卿的面子上,朕便给宋惠父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宋惠父,说出你的幕后主使,朕恕你无罪。” 宋惠父很想笑。 然后他就这样做了。 笑声充满了讽刺。 女皇的脸色阴沉了下来:“你笑什么?” “我想到了元帅跟我说过的一句话。” “什么话?” “王法,就是皇家的法。” 满朝皆寂。 只有宋惠父苍凉的笑声,在半空中回荡。
第13章 查杀铁狼
听到宋惠父的话,女皇眼中杀机毕露。 她不能理解宋惠父为什么要笑。 王法当然是皇家的法。 这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不同意这个观点的,都应该被天诛。 “宋惠父,你认为王法是什么?”女皇杀心大起,但语气却云淡风轻,好像并没有因为宋惠父的话暴怒。 只是她眼中森然的杀意,暴露了她的真实想法。 宋惠父虽然情商不高,但也不是傻子,自然能看出来女皇的不喜。 不过他豁出去了。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才应该是王法。”宋惠父大声道。 女皇挑了挑眉,讽刺道:“你弄错了,商君说的原话是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这句话不是商君说的,是冠军侯说的。”宋惠父一句话噎了回去。 一直拿冠军侯标榜自己的女皇被噎住了。 英国公轻咳了一声:“宋大人,冠军侯说的话也不一定都是对的。” “敢问英国公,这句话错在何处?” 英国公有些恼火:“天子至高无上,怎能与庶民相提并论。若天子权威不在,天下必然陷入纷乱。宋大人,我知道你眼里揉不得沙子,但身为九卿,你应该顾全大局。” 宋惠父大笑出声:“英国公,十年前天子权威可在?” 英国公:“” “那时天子退隐幕后,全国上下一心抗魔,没有天子,天下人心乱了吗?我看到是比现在更加心齐。” 英国公皱眉:“此一时彼一时,那是战时状态,如何能够相提并论?” “本来战争过后,也可以延续那种状态的。”宋惠父真的豁出去了:“元帅曾经说过,有没有皇帝并不重要,世界离了谁都照样转。事实证明,元帅说的总是对的。” “可他死了。”女皇阴冷的声音在大殿内响起:“若他还在,朕也愿意一切听他的。但他死了,现在是朕说了算。” 宋惠父张口就想说:“假如元帅没死呢?” 但是话到喉咙,他又放弃了。 宋惠父是理想主义,但他不傻。 他能猜到,或许牧之在等着他曝光自己还活着的消息。 牧之在期待他亲手撕开女皇温情脉脉的面纱,将真相赤裸裸的呈现在世人面前。 届时,选边、站队、对抗、冲突、死人。 女皇不会手软。 十年后的牧之更加不会手软。 那会是一场波及很多人的动乱。 宋惠父不吝惜自己的生命,但他不想将更多的人牵扯进来。 直到现在,他依旧还保留着幻想: 希望牧之能够和女皇握手言和,或者用最小的代价解决彼此的矛盾。 但幻想就是幻想。 永远不可能变成现实。 只能延误战机。 宋惠父状告女皇,闹的轰轰烈烈,付出了一身修为。 但到了最后,还是什么结果都没有得到。 哦,不,还是有收获的。 至少宋惠父大理寺卿的官职没了。 这还是垂拱党功勋大佬们力保的结果。 如果没有他们,宋惠父这次少不了去吃一顿牢饭,甚至会“突发疾病”死在牢中。 即便是现在,也没有人能保证宋惠父的安全。 的确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女皇派人刺杀了宋惠父。 但是大家都不是傻子。 梅花内卫副队长吴影,除了女皇能指使的动,不可能听其他人的话。 既然女皇早就对宋惠父动了杀心,今天宋惠父又在众目睽睽之下这样指责女皇,那女皇真的会大度的放过宋惠父吗 没有人敢保证。 所以从垂拱战争中活下来并且依旧活跃在朝堂上的大佬们,自发的聚在了一起,一同陪着宋惠父回了宋家。 他们在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表态,希望陛下能够网开一面,留宋惠父一条命。 至于能不能成功? 谁也不知道。 宋家。 一群位高权重的老兵看着苍老了二十岁不止的宋惠父,神情都极其复杂。 良久之后,英国公才长叹了一声:“老宋,你这是何必呢?” 宋惠父看了英国公一眼,眼中已经毫无生气。 “君要臣死,臣必须要死吗?” “可是你没有出事。”英国公皱眉道。 宋惠父的拳头悄然握紧:“那是因为我被人救了,假如我没有被救,真的被吴影杀掉了,难道我就这样白死了?” 他并非因为自己贪生怕死才如此愤怒。 而是愤怒于发生了如此恶劣的事情,满朝武竟然无人愿意深究。 “假如我宋惠父今日身首异处,死于吴影的刺杀,你们也知道是陛下派人做的,你们是不是全都会袖手旁观?” 没有人说话。 这群人和宋惠父的交情是实打实的。 之前在朝上,冒着得罪女皇的危险,他们将宋惠父保了下来,这种情分毋庸置疑。 但是这样做的原因是宋惠父还活着,活生生的站在他们面前。 假如宋惠父是个死人,他们还会不会为了宋惠父据理力争? 这的确是一个问题。 而沉默本身就是一种回答。 宋惠父自嘲的笑了笑:“是了,连元帅死了你们都不关心,更何况是我。” 英国公听不下去了:“老宋,说话就说话,不要夹枪带棒的。目前为止,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元帅之死与陛下有关,你不要捕风捉影。” 宋惠父盯着英国公,一字一句的问道:“假如有证据能证明呢?” 所有人悚然动容。 秦国公直接起身关上了房门,并且设置了一个隔音结界。 英国公在秦国公布置的隔音结界上又添了一重,以防万一。 宋惠父刚才透露的信息实在是太致命了,他们不得不如此谨慎。 做完这一切防范工作,大家的目光都聚焦在宋惠父身上。 英国公声音颤抖的问道:“老宋,你真的查到证据了?” “是。” “能证明陛下与元帅之死有关?” “铁证如山。” 牧之自己说的,当然不可能是假的。 宋惠父对牧之说他要寻找其他证据,可其实他心里明白,当年的事情板上钉钉。 “过去我们一直在自欺欺人,现在真相大白,你们是装作视而不见,还是为元帅讨回公道?”
第14章 站边
选择站边真的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狼人一直伪装的很好,而且掌握生杀大权,就算你站边真预言家,也能把你杀了。 所以之前他们一直心照不宣的站边狼人。 但那个时候,他们可以自己安慰自己说,他们不知道真相。 现在预言家跳出来了,他们都相信这个预言家不会骗人。 宋惠父之前的人品实在是太硬,谁都不相信他会骗人,他也确实没有骗人。 那么问题来了。 真预言家给狼人发了查杀,他们没办法不相信。 但是又不想相信。 因为信了就很有可能会死。 而且,在他们很多人的观点里,真的信了,对整个天下都没有什么好处。 可是,谁也不敢第一个站出来说自己不信。 因为他们还要脸。 宋惠父看着这群老兄弟,体会到了冠军侯的心酸。 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被冠军侯救过命的人。 但是,他们以为冠军侯没命了,却没有人愿意把命赔给冠军侯。 宋惠父抓起一壶酒就往自己嘴里倒。 酒不醉人人自醉,宋惠父又哭又笑:“我看见你们这副模样,尚且如此伤心,元帅若是看到,不知会何等难过。” “老宋,你醉了。”英国公叹了一口气:“元帅终究已经不在了。” “所以,死去的人就应该为活着的人让路?”宋惠父讥讽道。 “我不是在为自己开脱,只是陛下登基之后励精图治,所作所为我们看在眼里。凭心而论,她是一个好皇帝。如果失去她,天下大乱又该怎么办?” 英国公的理由看似有道理,很多想法也和之前宋惠父不谋而合。 但是现在,宋惠父的信念已经崩塌了。 他大笑着说:“别扯那么多没用的,我就问你们,你们对得起元帅吗?” “元帅死的冤不冤?” “该不该为元帅讨回公道?” 英国公面色涨红。 所有人都面色涨红。 宋惠父忽然感觉有些没意思。 “你们走吧,道不同不相为谋。” “老宋,元帅已经死了,你还活着。” “有些人死了,但他还活着。有些人活着,但他已经死了。我活着又能如何?你们能保护我一辈子吗?” 宋惠父自嘲的笑了笑:“陛下如果铁了心的要杀我,你们谁又能拦得住陛下?” “只要你不再找陛下的麻烦,不翻当年的旧事,陛下不会再找你的麻烦。” “你敢保证吗?陛下能听你的话?” 英国公不敢保证。 他要是有那么牛逼,就不当英国公,改当太上皇了。 “至少比看着你找死强。” “我不会找死的,宋惠父顶天立地,问心无愧,为什么要找死?我会去找老白,把后背交给他,至少我可以完全放心。” 他也可以不再关心什么大局。 只维护内心的正义就好了。 听到宋惠父这样说,英国公更担心了。 “老宋,你知道陛下对老白一直有心结。” “那又怎么样?这是老白的错吗?” “陛下是不会错的,你们当年真是被冠军侯惯坏了。” 英国公很无奈。 他是一个老将,在冠军侯没出现之前就已经位极人臣,见识了太多的皇权争斗。 对他来说,冠军侯主事那几年只不过是一场意外。 大部分时候,皇帝执掌天下才是人生常态。 冠军侯当年做的事情,说的话,在他看来很多都是不能理解的。 当时他就有预感,冠军侯日后的路恐怕会很难走。 事实证明,他的猜测是对的。 “冠军侯什么都好,就是太欠缺政治头脑。老宋,你也是这样。永远不要试图和皇权抗衡,天下人需要陛下,我们不能掀陛下的盘子。” 英国公的语重心长,说出了在场人的心声。 宋惠父已经不想再听了。 他起身,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这种旁若无人的态度,激怒了英国公。 “宋惠父,你能不能让我们省点心?不要浪费了我们的一番好意。” “多谢你们今天为我出头,但以后不用再操心我的事情了,我已经做出了选择,会承担选择背后的代价。” “宋惠父,你这是要和我们决裂吗?你知不知道,你今天走出这个门去,就很有可能会死。” 英国公实在是恨铁不成钢。 宋惠父则感觉十分滑稽:“我没有犯任何罪,为什么会有生命危险?你们也知道我没有犯任何罪,却不去制止有可能伤害我的人,反而来劝说我小心。老将军,我们当初浴血奋战为之战斗的,就是这样一个新世界吗?” 英国公被宋惠父气的浑身发抖。 “冥顽不灵。” 说完这句话,他甩袖就准备离开。 在英国公推开门的前一刹那,宋惠父的声音响了起来:“老将军,不想看看我查到的证据吗?” 英国公的脚步一滞。 但他没有回头,只是沉声道:“老夫还是那句话,大局为重。” “真相不重要吗?” “和大局比起来,不重要。” 宋惠父不再和英国公对话,而是看向其他人。 “你们也这样想?有谁想看看我查到的证据,可以与我一同去天然居。” 宋惠父相信如果有人跟着他一起去天然居,以元帅的魄力,一定敢现身相见。 他曾经想尽力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 但是现在,他累了。 他想摊牌。 对女皇,宋惠父已经绝望。 而对牧之,他还抱有希望。 假如牧之能够说动绝大多数人,那么牧之的复仇之路或许会少走很多,对天下造成的动荡也能减小很多。 用心良苦。 可惜,领情的人不多。 “老宋,就算你查到了真相也没有用。” “元帅曾经说过一个笑话堂下何人状告本官?你要亲手将这个笑话变成现实吗?” “陛下是大周的最高统治者,元帅之死这种大事,肯定会由陛下乾纲独断。你状告陛下谋害元帅,谁来断案?” “放弃吧,天子犯法,终究不可能与庶民同罪的,没有人可以审判陛下。” 宋惠父胸中有一股气在激荡。 之前在朝堂上就想说出的话这一刻终于脱口而出:“如果元帅还活着呢?”
第15章 青王
没有人可以审判皇帝。 但是,如果冠军侯还活着呢? 他可不可以? 这确实是一个值得深究的问题。 直接把所有人都问住了。 但很快,英国公就反应了过来。 他拉开了房门,摇了摇头:“没有如果。” 然后便离开了房间。 “是啊,没有如果。” “元帅活着,或许还有希望,可惜,元帅已经不在了。” “老宋,要面对现实。” 三三两两的,当年垂拱战争的功勋老兵们走了一半。 还留下来一半。 看着留下来的这一半人,宋惠父有些意外。 留下来的人比他预料的要多。 “你们怎么还不走?”宋惠父问道。 “老宋,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当初元帅的尸体并没有被找到,虽然更大的可能性是尸骨无存,但是” “元帅还活着?” 宋惠父看着他们激动的神情,不知道该不该说出实话。 因为他并不能确定,这些人是表演出来的还是真的很希望元帅还活着。 十年的时间,足以改变太多事情了。 尽管如此,他其实还是有意无意的透露了很多信息:“元帅活着又能如何?” “元帅如果活着,那当然是跟着元帅干。” “我老程也肯定跟着元帅,在元帅麾下驰骋疆场的日子是我最快意的时光。” “如果这天下是元帅说了算,天下一定会美好很多。” 冠军侯的拥簇显然还是有的。 虽然不知真假,不过宋惠父竟然有一种替牧之欣慰的感觉。 他问了一个现实的问题:“元帅如果活着,就意味着我们要在元帅和陛下之间二选一,你们真的做好这个准备了吗?” 房间内一阵沉默。 片刻后,几道坚定的声音响了起来:“我这条命都是元帅的,元帅一句话,随时可以拿去。” “只要元帅自己开口,我豁出性命也跟着他干。” “老宋,元帅真的还活着吗?” 宋惠父没有回答。 他不敢说。 因为他不知道假如自己真的确认了这件事,会不会引发什么不可预测的后果。 但是牧之替他说了。 “我确实还活着。” 一个陌生的声音在房间内响起。 众人震惊、愕然,然后失态。 他们直到此刻才发现,原来房间里还有另外的两个人。 而他们居然从始至终都没有意识到。 也就是说,刚才他们所有的讨论,这两个人全都听到了。 看到这两个人的相貌后,在场中人更是面色骤变。 有一个陌生人,他们不认识。 但是站在那个陌生人身边的人,他们全都很熟悉。 “梅花。” “你什么时候来的?” “老宋,这不会是你和陛下设的局吧?” 所有人都慌了。 因为他们看到了梅花。 梅花内卫的梅花。 实力天下第二的梅花。 梅花内卫,便是梅花亲手组建,这是破九境的大修行者。 虽然他们也全都久经沙场,但是在梅花面前,他们谁都没有自信能够逃得性命。 更重要的是,梅花负责保卫女皇的安全,是女皇最信任的人之一。 她出现在这里,听到了刚才的那些话,也就意味着女皇听到了那些话。 宋惠父也惊了。 看着和梅花站在一起的牧之,宋惠父先是震惊,而后失语,最后变为膜拜和苦笑。 “原来,连梅统领也是元帅的人。” “什么?” “元帅?” “他是元帅?” “不可能,元帅怎么可能这副模样?” 除了宋惠父和梅花外,其余人都不敢相信。 然后就被牧之戳穿了。 “程老大,他们不信也就算了,我们一年前就已经通过信,你装个屁啊。” 宋惠父震惊的看着程达这个戏精。 程达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只知道元帅您还活着,相貌大变,也不知道您变成了现在这样啊。” “现在知道也不晚,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也就不和你们细说了。总之,我没有死。” 宋惠父亲口确认了牧之的身份,程达也表示确实有和牧之通信,至于梅花,她的出现本身就代表了自己的立场和牧之的身份真实性。 普天之下,除了冠军侯和女皇,又有谁能让梅花随行左右呢。 “元帅,您的修为真的全都没了?”程达虽然已经在信上知道了这件事,但是亲眼见到之后,还是情绪十分复杂。 牧之点了点头:“当初那种局面,能活下来已经是侥天之幸,修为尽失是必然要付出的代价。刚才多亏了梅花在我身边屏蔽了我的气机,否则你们肯定早就发现我了。” “梅统领,你和元帅是什么时候勾搭到一起的?”程达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梅花,垂拱战争中崛起的一个超级天才,在武道上的天赋无与伦比,仅次于冠军侯。 因为同为女性的关系,梅花和当时的长平公主关系特别好。 在长平公主登基称帝后,梅花也得到了女皇的信任,由她组建的梅花内卫,是女皇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刀。 若说天下有谁最不可能背叛女皇,很有可能就是梅花了。 但是梅花此刻出现在了牧之身边。 立场不言自明。 对众人点了点头,梅花简单的解释道:“当初我本就是元帅派去保护长平公主的。” “那后来” “等我知情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发生了。我想过杀掉女皇,为元帅报仇,不过在我动手之前,接到了元帅的信。” 梅花看向牧之:“如果没有那封信,现在很可能我已经是个死人。” 不管她能不能成功杀掉女皇,单单杀皇帝这一件事,她的下场肯定是一个死。 牧之握了握梅花的手:“杀一个皇帝而已,搭上你的命也太不值了。” “所以,梅统领你组建梅花内卫,留在大内保卫陛下安全,都是元帅的授意?” “是。” 在场中人顿时用高山仰止的眼神看向牧之。 元帅就是元帅。 连女皇的贴身保镖都早已策反。 这场战争从一开始,天平就已经向牧之这边倾斜的厉害了。 梅花看向了宋惠父:“吴影虽然是我的副手,但她直属长平公主管理。用长平公主的话说,我是她的朋友,朋友是不能用来做脏事的,所以很多事情长平都会交代给吴影去做,我也不会过问。 她去杀你,我有所预料,也提前通知了元帅,但具体何时动的手,我并不知情。” 其实不用她解释,宋惠父也相信她没有参与。 宋惠父苦笑道:“梅统领若是想杀我,我就算有九条命也逃不了。而且我也没什么值得被设计的,梅统领放心,冤有头债有主,我不会多心的。” “你能明白就好,当年的老人没剩几个了,元帅不想大家离心离德,我也不想。” 梅花的话,让其他人都面色复杂。 “元帅,英国公他们” 程达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 牧之很平静:“每个人都有各自的选择,无需强求。” 程达苦笑:“我不是强求,我是担心您会要了他们的命。” “他们与我无冤无仇,我要他们的命做什么?除非他们站在了我的对立面。” 牧之不高估这些人对他的感情,但也不低估原主的影响力。 “他们现在都更愿意相信我已经死了,所以死心塌地的跟着女皇走。我若是现出真身,这些人也未必会站出来与我为敌。” “如果他们坚持要和您为敌呢?” “那就要有与我为敌的觉悟。” 牧之不是杀人狂,更不是圣母。 不找他麻烦,他也懒得主动挑事。 但知道了他的存在还要继续和他为敌的,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当年在战场上是他们欠了原主的救命之恩,又不是原主欠了他们的。 程达还想为战友们求求情,但是被梅花制止了:“程老大,大度的前提是先成为胜利者,我们还没嬴呢。” 程达一怔,随后有些脸红。 他强自争辩道:“有元帅在,我们怎么可能输?” “这话理论上是没错的,不过当年我已经输过一次,打败我的人正是那个女人。所以不要迷信我,我也会输。” 牧之看向程达:“程老大,京城的驻军都由你负责,能全部控制住吗?” 程达用拳头锤了一下自己的胸膛,信誓旦旦的说:“元帅放心,交给我。” 牧之点了点头:“很好,京城内驻军有你,皇宫内有梅花,如果我们要动手强攻,至少京城在我们的掌控之中。” 梅花提醒道:“但是京城外驻扎的大军兵权在英国公手中。” 牧之幽幽一叹:“梅花,以你对老将军的了解,如果我们动手,他会率兵勤王吗?” “不好说,英国公是一个很实际的人,如果长平公主还活着,他应该会勤王。但如果长平公主届时已经驾崩,以英国公的性子,他应该会投降。” “元帅,不能起兵。”宋惠父听不下去了:“一旦竖起反旗,天下立刻会烽烟四起,会有很多野心家以您或者陛下的名义自立为王,割据一方,天下很有可能重回战争年代,无数百姓都会无辜枉死。” 他最开始就是因为这个顾虑,所以即便内心深处十分为牧之的遭遇不平,但依旧不愿站在牧之这一边。 潘多拉魔盒一旦打开,真的会后患无穷。 牧之摆了摆手:“只要女皇不反抗,我当然不会扯旗造反,武力是最后的选择。” 宋惠父:“陛下怎么可能不反抗?” “那就让她没有能力反抗。” “陛下一直都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格。” “那是她没有遇到真正玉碎的处境。” 牧之沉声道:“只要有七成的武大臣站在我这边,女皇拿什么玉碎?” “元帅,您现在能掌控七成的武大臣了?” “现在还不能,不过有了你们的帮忙,应该问题不大。” 牧之看向众人。 “要不要死心塌地的帮我办事?” 只有宋惠父犹豫了片刻。 其他人都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 “一切听元帅吩咐。” “元帅您指哪我们打哪。” “元帅吩咐吧,我们要做什么?” 宋惠父看了看左右,发现自己也不用浪费感情。 他已经被罢官。 就算想做什么也无能为力。 牧之也没客气,直接吩咐道:“以你们的资历和威望,身边都有靠拢自己的小团体,将这些人全都控制住,让他们站在我这边,有问题吗?” “没问题。” 牧之点了点头:“有问题就去天然居找我帮忙,要钱给钱,要人给人,务必确保万无一失。” 宋惠父提出了反对意见:“元帅,我们经常往返于天然居的话,很容易暴露您的存在,被女皇提前发觉。” 牧之笑了:“你认为我会担心这个吗?” 宋惠父:“” “女皇应该很不想看见我,相反,我倒是很期待早日见到她。如果真的被发现了,那就被发现,提前发动就是了。其实就算是现在动手,我也有六成的把握能复仇成功。” “元帅,要通知青王吗?” 听到青王这个名字,牧之的神情微变。 其他人也面面相觑。 青王,在垂拱战争中,他是皇族中唯一可以与长平公主相提并论的宗室。 原本看好青王登基的人更多,因为他是一个男人。 但最后,长平公主击败了青王,登上了帝位。 青王从一个纨绔子弟到铁血统帅的蜕变,全都是在冠军侯麾下,两人的交情也天下皆知。 当初青王深入敌后,被魔族大军包围,是冠军侯一身转战三千里,救出了奄奄一息的青王。 后来冠军侯最后一战,青王远在万里之外,但听闻噩耗,不惜损耗本源一夜转进万里,只为见冠军侯最后一面。 但他还是没有见到。 他在战场上,跪了整整一个月。 一个月后,长平公主登上了帝位。 青王被先皇一道谕旨贬往青州,从此无诏不能回京。 若说谁对冠军侯之死最不能接受,非青王莫属。 而牧之之所以也神情微变,是因为青王本来是谋圣这本书的男二号。 原主本来要做的,就是辅佐青王登上皇位。 至于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