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已!”
他踞坐在床沿,背对着她,没有应声,也没有回头。
“陛下……”她改了口,声音低不可闻,“这个,给你。”
她将一个冷冰冰的东西塞到他的手心里,就着烛光,他摊开手掌,掌心躺着一枚破碎扭曲的身毒宝镜,镜上原本系着的那根五色彩丝编就的细绳已然断裂。
五指猛地一收,他的眸底滑过一道狠戾,噌地腾身站了起来。
临出门前,他稍许放缓了脚步,沉声:“奭儿就拜托你了!”
05、削权
霍成君在这后又数次召太子到椒房殿赐食,但自从有了第一次不愉快的经历后,刘奭在椒房殿愈发显得木讷愚笨,王意借口太子身体不好,所以身边随侍的阿保和乳母竟然加了一倍有余,十多人围着一个孩子团团转不说,最夸张的是每次刘奭吃东西都改成了由阿保负责喂食,而阿保们的习惯总是在喂食前将食物有意无意地先放进嘴里嚼一下。
这样的举动虽然做得很低调,似乎并没有其他用意,但落在霍成君这个有心之人眼中,当然能领会到这样做的真正用意。她连试了几次,发现太子的阿保防范得无懈可击,就连刘奭喝口水都会有人抢着先尝,她根本没有机会往任何食物里投毒。
而就在霍成君在后宫想方设法要投毒谋害刘奭的同时,朝堂上也是风云迭起,五月廿九,丞相韦贤以自己年老多病为由主动提出辞官回乡,自汉高祖起至今一百四十年,历代丞相均死于任上,从未出现辞官先例,至此,韦贤当属第一人。
韦贤提出辞呈后,皇帝很快便准了他的请求,另赐黄金一百斤,用驷马俺车将韦贤送回了老家。六月初七,擢升魏相为丞相,邴吉为御史大夫。
九月十九发生地震,十月皇帝借此下诏要休止战事,与民休息,所以解散了车骑将军张安世、右将军霍禹手中的戍边卫队。同时又下诏将至今没有使用过的皇家禁苑水田鱼池,全部开放给贫民使用;郡国在京都的官邸不许再花钱整修;各地流民如果回归乡里,由政府出田地,借贷种子,而且不算田赋,也不再征杂役。
皇室力求俭朴,然而霍氏却依然骄奢跋扈成性,霍家扩建宅第,甚至违制建造乘舆车辇。据传太夫人霍显所乘的车辇内用锦绣作垫,外用黄金当壁,就连车轮也是用皮革锦絮包裹,车行如履平地,连一丝震动都没有。这样的车并不用牛马牲畜驾驭,而是让侍婢用五彩绸带挽车,霍显与府中的监奴冯殷通奸,时常坐在这样的车辇上,在堪比皇宫的霍宅内游戏。
霍家的奢靡以霍显为首,霍禹、霍山也不落其后,两人经常在平乐馆跑马玩乐,而霍云更不像话,五日一次的朝请,那么重要的朝会时刻,他却与宾客去黄山苑狩猎,借口自己生病,只派了家中的一名苍头代替自己点卯,出席朝会。
魏相未做丞相前,霍家的奴仆一度和魏家的奴婢因为驾车争道发生争执,霍家的奴仆仗势欺人,竟直接冲进御史府,甚至要踹破魏相家的大门,最后竟逼得魏相跪下叩头谢罪,方才骂骂咧咧地离去。
魏相做了丞相后,日益受到倚重,霍家的势力正在无形中一点点地被削弱。皇帝先将霍光的五女婿度辽将军、未央卫尉、平陵侯范明友调任为光禄勋;二女婿诸吏、中郎将、羽林监任胜外放至安定郡当太守。
几个月后,又把霍光姐姐的女婿给事中、光禄大夫张朔外放至蜀郡当太守,孙女婿中郎将王汉外放至武威郡当太守。
之后没多久,再次调任霍光二女婿长乐卫尉邓广汉为少府,到八月十四,罢免张安世车骑将军兵权,改任卫将军,掌管两宫卫尉、城门、北军兵属。
擢升霍禹为大司马——然而这个大司马却有名无实,霍禹仍旧戴原来的小冠,没有任何印绶,但却被收回了原有的兵权,只留下一个他父亲霍光的“大司马”空衔。
随后,皇帝甚至收回了范明友度辽将军的印绶,只让他当光禄勋;霍光的四女婿赵平本来兼散骑、骑都尉、光禄大夫,皇帝收了赵平骑都尉的印绶。但凡在以前胡骑、越骑、羽林骑以及两宫卫生将中领兵的霍氏子弟,全部被调离,改由皇帝所亲信的外戚许氏、史氏子弟代之。
随着霍家势力的逐步被剥离,许、史两家的子弟却在飞速地壮大,许广汉的两个弟弟——许舜封博望侯,许延寿封乐成侯。史恭三子——长子史高任侍中,封乐陵侯,史曾封将陵侯,史玄封平台侯。
不仅许、史两家得势,皇帝寻访生母王家多年,终于在涿郡找到了自己的外祖母。刘病已将外祖母接入长安,一同抵京的还有刘病已的两个舅舅王无故和王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