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当即封两位舅舅为关内侯,赏赐钜万。
“我原是涿郡蠡吾平乡人,十四岁嫁给了同乡的王更得,婚后没多久,王更得就死了,后来我又嫁到了涿郡广望县,夫君名叫王逎始。我一共生了二子一女,你的母亲王翁嬃是我最疼爱的小女儿。那时家里实在穷,翁嬃到八九岁上寄养在广望节侯刘忠之子刘仲卿府上。刘仲卿对你外祖父说,让我们把翁嬃给他,由他负责养活成人。于是翁嬃就留在刘仲卿家里学歌舞,我给她做了春夏的禅衣送去,她也曾回来取过冬衣。就这样过了四五年,有天翁嬃突然回家来告诉我,说邯郸有个叫贾长儿的来买会歌舞的女子,刘仲卿打算把她给人。我一听就急了,偷偷带着女儿逃到了平乡躲了起来,后来刘仲卿找到了我夫君逎始,四处派人找我们,我很害怕,只得带着翁嬃回到广望。但当初我并没有收取一钱,我没卖女儿,他岂能擅自将我女儿给人?刘仲卿当即向我保证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可没想到没过几天,我在家门口眼睁睁地看着翁嬃坐在贾长儿的车上被带走了,翁嬃在车上哭喊求救,我和王逎始二人一路追赶,从柳宿追到了中山卢奴,本想一路尾随到邯郸,可结果身上的钱财用尽,再也无力追赶,就此我和女儿失去联系”
王媪本名妄人,这个皮肤黝黑,长相精瘦的老妇人打从坐着黄牛车进入长安起,便成了长安上至官僚,下至百姓议论谈笑的话题。面对自己素未谋面的天子外孙,王媪虽然紧张,但说话依旧条理分明。下派到广望县调查取证的官吏找到了广望三老、刘仲卿的妻子,贾长儿的妻子共计四十五位人证。终于将王翁嬃一生坎坷的经历给断断续续地接补上了。
贾长儿的妻子供认,二十多年前,曾有太子舍人侯明从长安到邯郸来买歌舞姬,当时挑走了包括王翁嬃在内的五名女子,贾长儿让歌舞师将她们五人送到长安,入了太子宫。
皇帝主动认了门卑微的穷亲戚,这让霍成君很是不能接受,她没法放下身段把那个瘦得像丝瓜一样的老妇人当成自己的外祖母一样侍奉;王无故和王武两个更是怎么看都是个乡下种田的泥腿子,即使穿上在华丽的衣裳,他们身上散发的仍只有俗不可耐的粗鲁。
但是这样的一家子,刘病已却重中之重,到了第二年的二月,他又赐外祖母封号为博平君,将博平,蠡吾两县共计一万一千户划作了她的汤沐邑;封舅舅无故为平昌侯,王武为乐昌侯,每人各食邑六千户。
王家的神奇崛起不但令满朝文武感到不可思议,更让一向教宗跋扈、唯我独尊的霍家气得跳脚。
霍禹心中不服,索性赌气称病不上朝。霍禹一带头,霍山自也不甘落后,满腹牢骚尽数发了出来:“现在魏相当权,皇帝信他,居然将大将军在时的法令全部更改了。把公田赋予贫民,到处宣扬大将军的过失,现在京城有许多儒生都是穷人子弟,远道而来客居长安,整日衣食不饱,却喜欢口出狂言,不避忌讳,大将军曾对这些人忌恨如仇,可现在陛下却喜欢和他们结交,还鼓励他们上书答对政事,结果这帮儒生尽扯我们家的事。曾有人上书说大将军在时,主弱臣强,专制擅权,如今其子孙当权,兄弟更加骄横恣事,恐危及宗庙。还说什么现在天灾不断,都是因为这个缘故”
霍山的话惹来霍禹更加不满的情绪,他冷哼一声,眼中满是桀骜不驯的傲气。
霍山又说:“我当时把这类的奏书全压了下来,可现在不行了,人人都学会了用密书揍事,我们根本没法预先看到里面的内容,陛下会派中书令直接将这些密封的奏书取走,朝政之事根本不用再通过尚书来决策——总之一句话,陛下越来越不相信我们了!”
霍显虽然不懂政治谋略,但她心机重,心眼多,转而问道:“魏相总是说我们家不好,难道他就没犯过错吗?”
霍山摇头,“魏相这人廉洁罡正,哪里有错可循?反倒是我们家兄弟、貋婿众多,言行稍有不慎就会被抓住诸多把柄。”说到这里,他忽然想起一事,皱着眉头非常不满,“最可恨的是民间谣言四起,说什么许皇后是被霍氏下毒害死的,嘁,这怎么可能呢?”
“咣啷!”霍显手中的耳杯失手掉在地上,酒水洒了一地,也溅了自己一身。她慌张地用手擦拭,可越擦越觉得水汽直往里钻,浸透了整件衣裳,背上寒意森森,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叔祖母?”连霍云都看出了霍显的神色不对,更何况其他人。
霍山心中疑惑更盛,一想到某些事的可能性,他惊得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要冻成冰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