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开的不快,夜里的凉风顺着车窗钻进来,把蕾丝窗帘布翻起又翻起。怀里的苏平安安静的很,她只对手里那根烟枪有兴趣。
外面是无边无际的黑幕,从天而降,把整个世界都包住。
他和师傅就躲在这样一条烧煤喷火的巨龙肚皮里,摇摇晃晃的不断前进。
火车哐叽哐叽,一路冒烟。师傅呼噜呼噜,也一路冒烟。
真当有趣极了。
吸了三个烟泡,苏平安这才放下烟枪,血液里流淌着温暖的鸦片,使得她整个人都熏熏然起来。
苏致远起身,把她重新安置回床铺上,自己则轻手轻脚的整理好桌上的那套家伙。用剩下的热水绞了一块毛巾,凑过去对苏平安低语。
“师傅,我给你擦擦手脚,睡吧。”
苏平安一动不动,连话都懒得讲。在鸦片的作用下,她现在灵魂还飘在半空中。
既然她不说,那他就当她是默认了。苏致远卷起袖子拉起她的双手双脚,用热毛巾擦了一遍,又给她盖上一条薄毯。
把苏平安扔在包厢里,他拎着空荡荡的热水壶和一块全是鸦片香的湿毛巾出去。
他先是把热水壶放在茶房那边,绞了一把毛巾擦了擦头脸。然后慢悠悠晃到餐车那边,给自己叫了几个炒菜一瓶酒两碗米饭。
虽然过了饭点,但餐车里的人也不少,大多都是买了二等座的文明绅士和时髦小姐,因为不想再闷热人多的车厢里跟别人挤在一起。所以宁愿花一点钱在餐车里定一杯咖啡一碟奶油蛋糕,坐上几个小时聊聊天,空气也清新,环境也优雅。而所费金钱,却也大大少于一等座和包厢。
身处于这样一个优雅文明的环境里,苏致远总是感觉即自卑又自傲。五年前他是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五年后能坐在这样的地方,想吃就吃,想喝就喝。甚至,说到身家,他比这里很多的文明先生时髦小姐们还要多。可五年前,他还是一个小叫花子呢。在省城得罪了另一帮叫花子,被打的头破血流奄奄一息来到青阳县,倒在了师傅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