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小区里非常安静,屋内的空气格外浓稠,彼此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迟远山的呼吸滞了一瞬,钟度听得分明。他深吸一口气,叹出心中郁结,没有停下,继续说道:“一开始还不太严重,虽然那时候我很小,不太记事,但我记得她那时候还会经常出门,会穿着漂亮的裙子画画,就算沾上颜料也毫不在意。”
在他没有意识到的时候,他眼里的光也是像迟远山那样,是悠长的、怀念的,只是没有笑。
“具体是怎么疯的我不清楚,也都无从考究了,不过归根结底肯定是因为我和我爸。一个眼高于顶的画家,看不上浮尘俗世却偏偏败给了爱情。自由的灵魂被禁锢到牢笼一般的家庭里,一天天、一年年地过去,才华无处施展,日子又实在没有盼头,逼得她发了疯吧。”
迟远山看他一眼,明显是想反驳他却又没有开口打断。
“后来,她就只有画画的时候还比较正常了,平时就像变了一个人”,钟度说着顿了顿,到嘴边的话拐了个弯,“说来也很有意思,她疯之前虽然也有人欣赏她的画,但并不多,她疯了以后画的画反而非常受欢迎,自成一派,他们称她为‘惊恐派画家’。”
听到这儿,迟远山猛地看向他,突如其来的不安感促使他问了一句:“为什么叫惊恐派?”
钟度手里捏着饺子,闻言没有说话,垂着眼睛自顾自沉默着。
做出决定容易,说出口却很难,他指尖一片麻木,心脏钝钝地抽痛着,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半晌,他才终于抬起头,把周围死气沉沉的空气扒开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他说:“因为她画的都是一个男孩儿的抽象画,画他惊恐的表情,画他被吓到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