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佐缩缩脖子,老老实实前去开房间。阮舒月瞥了眼他们, 先一步上了楼。两人房间相邻,到了晚上, 元怿端着热水叩响了门。直等了好一会儿, 阮舒月方才开了门。她举着缠满纱布的双手, 睁大眼睛望过来的模样, 让元怿晃了下神。
我想来帮你梳洗一下。本来话到嘴边, 想的好好的,结果出口就成了一个字:“给。”
阮舒月看看还冒着热气的水,“让我梳洗?”
白花花的手就差杵到她眼前了,元怿关上门,也不说话,将巾帕拧干,举到阮舒月脸边上。“连日赶路辛苦,擦擦脸吧。”
阮舒月动了动唇,未待开口,温热的感觉便敷贴在脸上。元怿的动作极轻,像是怕碰疼了她一般,温热柔软在脸上舒展开,熨帖的大小姐本来平静到有些沉闷的心,渐起涟漪。
“元怿。”
“嗯?”
阮舒月唤她的名字,却没有说什么。本来她也只是忽然想这样喊她,在外时她都不能唤她的名字,只能跟着叫公子。
元怿动作轻柔又生涩,看出来这是个没照顾过人的。阮舒月始终望着她,这般认真专注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在商讨什么国家大事。
“元怿,你觉着两个女子亦能长相厮守吗?”
元怿擦拭的动作一顿,看向阮舒月,对方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瞧。“若,三娘愿一生待棠一好,棠一也愿同三娘白首不离,我自是愿意祝福她们的。”
这话说的,回答又似未答。
“所以你相信两个女子之间的白首之约,不仅仅是三娘和棠一。”
待擦了脸,元怿又洗热了巾帕,顺着脖子一点点擦拭。“人生遇一知己不易,你看刀老前辈和渺空真人,不也是白头作伴。”
渺空真人和刀岚风曾拜同一门下学艺,只不过后来一个专心修道术法,另一个则醉心医术,两人之间发生过什么渺空没对她们说,只知后来她承听师命,归隐于此,刀岚风找了来和她一起就此田园山林不问俗事。
脖颈被温热轻拭,激的阮舒月一抖,元怿停下动作。“怎么了?”
两人坐的本就近,这一下正正的对视上,阮舒月动了动喉咙,心里顿时升腾起一种说不上的感觉,这感觉牵着她的情绪,仿佛心口麻酥发胀地想要表达出什么。然而此刻,阮舒月却不知该说什么。她只怔怔望向元怿,潜意识想要靠近一些,就真的靠近了她。阮舒月刚刚被擦了脸,不知是混合着热气的湿晕水汽作用,还是别的什么,她此时双颊泛红,靠近过来时,一向出于后天保护本能不愿同人亲近的元怿,居然没有第一时间躲开。
仿如还置身于关州林的虚幻雾镜,却比之更加梦幻且美妙。当阮舒月贴上来时,元怿已然波澜不惊的心脏,终于不规律的跳乱节奏。
一吻,落在她的唇边。
阮舒月似乎还能感受到她唇角的纹路,当靠近她时,自己是情不自禁的,但当吻上去时,不知从那漂浮的一丝残存理智,让她在靠近她的唇时稍稍一偏。她不能太吓到她。
元怿的反应却出乎意料,她甚至比阮舒月还要冷静许多。
她只是定定地看着她,如果阮舒月此时能神魂归位如过去般敏锐,应该不难发现,此时元怿眼中隐着的迷离怔然。
“我,抱歉,方才只是……”元怿的静默注视让本就不平静的阮舒月更添慌乱,不知道为什么,怎么有种欺负了人的感觉。
“你饿不饿?”元怿忽然开口,打断了她本准备继续的“胡言乱语”。
傍晚的时候,她们吃过饭,她是南方人爱吃米食,元怿特意为她要的甜口清淡的菜色,加在饭中,一勺一勺喂的她吃。
阮舒月摇头,“不饿。”
将巾帕放进水盆里,元怿站起身走到床边,将床铺铺好。“早些休息吧,明日还要早起赶路。”
“好。”乖乖坐到床边,阮舒月懵懵然的样子落在元怿眼中,她望着她的眼神,又软了两分。元怿屈身的时候,阮舒月还是小小吓了一跳,“我自己来吧。”
“你手不方便。”元怿蹲在她身前,为她除下鞋袜又将被子为她盖好。
“元怿。”阮舒月叫住她,“你不要自责,我的手不怪你,是那老鬼使的坏。”她说的老鬼就是战殇帝,跟渺空真人学的,千年老鬼。
“我知道。”“知道什么?”
元怿俯身望着她,最后也只为她掖了掖被角,“睡吧。”
从房间出来,元怿合上门,轻轻吁出一口气,转头却见漠城站在她门口的栏杆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