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娘,别哭。”奶糯的童音传来,女子睁开眼,她的眼睛生的极漂亮,可以看出年轻时定是个美人,虽然现下她的年岁也算不上大,但这么多年病痛和贫苦早已磨去了她昔年的风采。

“岁安。”她吃力地抬起手,想要摸一摸自己的女儿,她可爱的小女儿还这样的小,却跟着她颠沛流离吃尽苦头。

老人看着女儿孙女的模样,擦拭下眼睛叹了口气,却又强自笑言:“好好的哭什么,把我们小岁安都吓到了。”

“娘,吃药,不怕苦。”稚子童言,稍将悲戚的氛围化开,女子含泪笑了笑,女儿软嫩的小脸伏在她的掌心。

“娘吃药,岁安,以后要听翁翁的话。”

“岁安从来最乖。”

“也不知是哪个,昨日还在我修马蹄的时候偷偷溜进马厩,同你说了多少次危险,你也不听。”

小岁安吐了下舌头,冲着老人甜甜的笑,老人也笑,这么多年苦是因着这个孩子,但仅有的幸福亦是因着这个孩子。

女子躺在床上,看着眼前一幕,缓缓舒出一口气。

这个冬天,再让她挺过一个冬天吧。

……

洪三娘的欢喜客栈在黎朝第十二家分店开起来时,陶依的钱庄子也终于开进了雍州城。

“粮行钱庄在雍州都有了分号,亦都扎稳了根基。”

“我听说雍州现在灾荒严重。”

梁忠闻言叹了口气:“何止雍州,末关北上这一路,尸横遍野。”朝廷连年打仗,从郎延拓继位后,突厥蛮般外敌滋扰,内又连着几年天灾不断,还有她这么个诸王遗子未除,想来日子定是极不好过的。

元怿闻言沉下神色,“让陶依的人在沿途几个州城开设粥棚吧。”话是对着旁边唐翀说的,唐翀闻言称是,又担心道:“会不会太招摇?”

“灾荒年间,各地富商施粥赈济也是常事,让她派人多开设赈灾点,若有青年劳力愿以工代赈自当招进来,挑些好的送到侯大哥那。”

侯伯川如今的震威镖局亦开的红火,发展之速比照洪三娘的欢喜客栈还要迅猛。他本就在安州起家,亦是三代老字号,这么多年诚信一直极佳,如今又有元怿的人从后相助,震威镖局的“镖行必达”已成了黎朝各家商号皆知之事。不过震威镖局却还有暗地里的一桩正事,他们的镖师可不光会走镖这么简单。

“是,公子。”唐翀郑重应下,随即又笑道:“公子,还是你想得周到。”这几年唐翀跟着元怿,两人的关系更像是朋友,也是被唐翀带着,当初梁义这帮人才慢慢敢同元怿说笑。

“老百姓其实很简单,吃饱穿暖万事安足,若连饭都吃不饱,横竖等着死,那便定然是要砸碗造反的。对了,农场那边如何?”

“一切都好,洪先生上次来信,说雍州武尉已然办下,如今在雍州行事畅通无阻。”梁忠说至此,轻笑了下,凑到元怿近前,“听说送上了两房美妾,用金箱抬过去的。”

三人边说话边往内堂走,元怿闻言顿住,回头去看他,“这事是洪先生办的?”

“怎么可能,洪先生那人咱又不是不知道,打死他也干不出这事。”梁忠笑起来,“是邱先生送去的。”

元怿点点头,没说什么继续往内堂走。邱先生名唤邱本玄,是前年从关州回程时,元怿于路上救下的。说来也不能算救,那日她们过遂州,邱本玄正在路上算卦,不知说了什么大凶兆卦,听得问事的客官当下便砸了他的摊子。元怿路过时正赶上他卜卦的幡子被人撅断,眼瞅着就要砸到他头上。自从天凉观下来后,元怿就对江湖上的游方道士印象改观了不少,见状便上前拦下了人。打发走了打人的,那挨打的却跟了上来。元怿本也是路见不平而已,没想和人多做纠缠,见他可怜,留下两贯钱便要打发了。谁成想这算卦的却突然按下了她的马头,元怿当时马上还坐着阮舒月,正要拦护时,就见他忽然手结道印,“贫道于此三载,岁岁年年卦卜福祸,便是等此一遭,公子,贫道愿跟随你走。”

孙佐等人不禁好笑,只当他是疯道士想要讹钱吃雇主,就要上前打发人走,却见那道士忽然快步近前,动作迅速惊了几人一跳。“公子有真龙之相,公子当是我之贵人,我亦当是公子贵人。”

元怿望着他眯起眼睛,“先生是何人?”

“方内之人,邱本玄。”

……

“元怿。”三人刚进到内堂,阮舒月便迎了过来,往元怿手里塞了个小手炉。唐翀梁忠发现,他们公子现在,笑模样好像越来越多了。不过唐翀的发现要比梁忠更深刻一些,公子是在见到阮大小姐后,才笑的最开心。

“怎么穿的这样少?”

阮舒月低头看了看自己,加厚的缎袄,哪里少?

“堂口风大,快进去吧。”元怿略略低头,抬起握拳的右手食指指节碰了下鼻头。阮舒月便笑了,这两年她算是了解元怿了,这个动作,是害羞了。

“东西我都收拾好了。”阮舒月说完,元怿却显出为难神情,她见状赶紧又道:“你可答应过我的,带我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