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鼻梁很高,站在厨房拐角,只露出侧面的轮廓。珠帘挡了一些,看不清楚。那时候他还很年轻,衣服也是一些旧的款式,泛着老照片的色泽。
像梦一样。
那是我哥吗?
我怎么会连他长什么样子也想不起来。
那他的声音呢?
他的口头禅是什么来着。
他总是呼唤我,在我杀鱼的时候,在我抄起刀的时候。
他看我,像看一个小小的野蛮人。
我就是野蛮人。
起先我不喜欢他,因为我不知道我妈为什么要对他好。
后来我知道了,然后呢。
然后呢。
想着想着,我竟然开始颤抖,我觉得我的大脑布满了不安的血管,那些似真似假的回忆,像蚂蚁一样穿行其间,昼夜不停。
我想不起来。
我真的想不起来。
一瞬间,我终于承认,我确实忘记了什么。
我站起来,推开一扇门,门外是两扇门。远远的,我听见我哥的声音,他在叫我,可他的声音,不是从任何一扇门里传来的。
这是怎么回事。
房间昏暗,我找不到灯。往前走一步,后面的黑暗也跟着近一步。它没想着要吞噬我,也绝不会放弃跟踪我。
我试着拧开门把手,门开了,我妈站在里面,她系着围裙,在水池里洗着什么东西。
她说,妈妈回头就带你走,我们离开这个地方,我们不靠他们生活。
她那么年轻,穿着玫红色的风衣,那年头很流行的颜色,腰扎了带子,打了个不会软塌下去的蝴蝶结,整个人颀长而美丽。她总是这样的,时时刻刻顾着自己的体面和尊严。
虽然她站在遍是油烟的厨房里。
我哥也在,他站在拐角,是一团黑色的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