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雄出身于落魄武士家族,武学流派混杂,进攻往往出人意料,再加上他狂妄嗜血,打架的时候不顾后果,哪怕自损五百伤敌一千也会觉得十分过瘾,实在是个难缠的对手。张靖苏长途奔跑,和不同的人交过几次手,终是体力占了下风,鱼叉刺空之后不得已收回手,阿雄趁势追击,他只得不住地左右躲闪。
两人一砍一刺,在栈桥上打得难分难舍,背靠着大海,面对的方向依旧传来为周拂而吹响的唢呐声,凄婉的声音绵长不绝,仿佛是这场争斗的配乐。
转眼间阿雄双手握刀正面压制,武士刀的寒气直喷到张靖苏的脸上,他口中大喘着粗气,双手顽强地抗衡,腿上也在暗暗发力——突然左手一松,鱼叉倾斜,就在阿雄措手不及时,他费力将人向左边掀倒。可阿雄力道十足,虽然身子向左歪,手上却没有放松,直将张靖苏的鱼叉深深劈入栈桥的木板之中。
张靖苏的动作瞬间卡住。
他听得风呼呼吹过,头顶上云层像涌泉般滚动,轰轰轰,雷声响起、大雨如注,雨水混合了世间的颜色,眼前变得灰红一片。
噗一声,那是浪人阿雄最爱的声音。
“(多好听啊。)”阿雄舔着嘴唇赞美道。
张靖苏的肩头被划上深深的伤口,伤口中的血才刚涌出,就被大雨冲刷殆尽。
“(下雨我也喜欢,什么都能冲走。)”
阿雄的黑衣沾水后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他精瘦的身材,那天生是为了杀戮而存在的躯壳,不带一丝多余的脂肪,就像一把锐利的武士刀。
一股腥甜冲进张靖苏的咽喉,眼前这个人令他厌恶到反胃的地步,绝不只是因为对侵略者的恨,而是因为这人的心中除了杀戮别无其他,是杀戮本身让浪人阿雄享受到空前快乐,这样子根本就是藐视他人生命,把肮脏的个体摆在了神的位置。张靖苏紧咬住牙齿拼命忍住呕吐的冲动,死死用手中的鱼叉再次拦住不断下压的武士刀。
决不能再被他砍到。就算在雨中,张靖苏也能感到自己出了一身密密的汗,武士刀的刀刃距离自己越来越近,他甚至已经闻到了死亡的气息,手指渐渐开始无力,牙冠也生出一阵恶寒。
“(冲走了血,冲走了人活着的痕迹!)”阿雄的声音化为野兽的啸叫,很难辨认出他到底说了些什么,他咧着嘴纵身扑上来,完全是不计后果、全情投入的一击,也是绝对致胜的一击。
张靖苏强睁双目,大喝一声,那一刻他心中的念头是死也不能怯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