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忘仔细打量了一下堂下跪着的两人,先向殷老丈问道:“殷万福,你控告你的儿媳南菀与奸夫合谋杀害你的儿子殷择善,并觊觎你殷家家产,可有此事?”
“没错!我听得真真切切!”
“那你所言的奸夫,又是何人?”
殷万福愣了一下,浑浊的双眼向左上方费力地瞟了瞟,方道:“我只是听到过他的声音,并不知道那奸夫是谁……”
“嘿,有意思了,听着了就算啊,那我还听着你老婆子和隔壁老光棍调情呢!”
“是真能作妖啊,我还以为昨日里死了儿子发了癔症闹闹就算了,今天倒好,闹到沈大人这儿了!”
“可不是,就不该救他,跟他儿子一道烧死了倒还清净!”
堂下又小声议论了起来,也许是生怕沈忘再看过来,这次的议论声比之前克制了许多,连带着让沈忘也听清了身旁霍子谦的小声嘟囔声:“污浊之地,偏生青莲,可悲可叹。”
沈忘转头看向霍子谦,他手中的湖笔停了,一滴浓墨顺着笔尖滴了下来,晕染了成一片起伏的山水,而霍子谦的双眸则静静的凝望着堂下跪着的南菀,温柔而满溢着怜悯。
沈忘叹了口气,对殷万福道:“既然你认准了自己听到了南菀与奸夫合谋之事,便当堂说来。只是仔细一点,公堂之上并非法外之地,你若任意诽谤,本官也决不饶你。”
“草民知晓了,照实说就是,昨晚——”
昨晚的殷万福身子并不爽利,是以早早就在卧房中歇下了,此时的暑气尚未退却,殷万福又肥硕异于常人,就愈发觉得酷热难耐,翻来覆去始终不得安寝。殷万福六旬上下便眼睛起了白翳,五年左右就再也看不见了,前些年发妻亡故,本就不愿动弹的殷万福就更加孤僻乖戾起来。也不知是不是病痛的磋磨,近些日子连脑子也越发的不清楚了。
自己的独子殷择善娶得媳妇南菀,殷万福是不喜欢的。毕竟,货郎家的丫头,如何配得起他日进斗金的儿子呢?他没亲眼见过南菀的长相,听邻居们议论,倒是生得如庙会上的菩萨般端丽的女子,可是冲着钱财来的女子,长得再好看又有什么用呢?因此,殷万福便仗着自己的老公爹的身份,时时处处同南菀作对,她倒好,一声埋怨没有的硬生生受了,可殷万福还是觉得不痛快,就像他屁股上长得那个脓疮般不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