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忘转头看去, 不知何时,柳七、程彻、易微都已经围拢在自己的身边,他们的脸上都难掩疲惫, 眼下凝着浓浓的黑,可见昨晚同沈忘一样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看着同样满目惊愕的友人, 沈忘的心却定了下来。
“我们先把人放下来。”沈忘道。
众人七手八脚地将早已僵硬的韩念允从绳索中解救出来,平放在冰凉的地面上。沈忘注意到,地面上除了一个踩踏用的木椅外,还凌乱地摆着几个蒲团,其中一个蒲团上有一双浅淡的脚印。
因为悬挂了太久,韩念允的尸身已经僵直得如同硬木一般,双拳紧紧攥着,露出的皮肤有着细小的出血点,像极了一朵连着一朵未开的花。韩念允的眼睛没有闭上,狭长的睫毛里包裹着一双不甘的瞳仁,直直地注视着头顶的苍穹,眼白之中密布着血丝,让她的眼睛赤红一片。
“沈御史……这是……这是怎么了?”祠堂门口的人群中响起了许子伟的声音,紧接着便缀上了男子压抑的惊呼。
“不可。”柳七制止了许子伟想要踏入祠堂的脚步,“无关人等不可踏入四至之内。”柳七冷冰冰的态度让许子伟吓了一跳,他不由得一一扫过聚拢在韩念允尸身周围的几个人的面庞,昨日还言笑晏晏、交谈甚欢的几人,此刻皆面沉似水,眸中还藏着隐隐的愤怒。他们在怪他……
许子伟想要解释,却听沈忘肃声道:“子伟,宅中出了大事,还需快些请刚峰先生回来定夺。”
“可是……老师还在唐巡道府中忙着……”
“韩夫人已经死了!”易微闻言腾地站了起来,连柳七都没有来得及拉住她,易微的脸涨得通红,不管不顾地大声道:“你们还能有点儿人情味儿吗!”
原本还在窃窃私语地众人瞬时安静了,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许子伟的身上,许子伟万万没有料到易微会突然发难,白净的面皮儿也挂不住了,疾口道:“与天下百姓的安居乐业相比,莫说死了一位妾室,就是我许子伟以命相酬,老师也不会皱一下眉毛!”
“砰”地一声,沈忘只觉自己脚下的地面都跟着颤了三颤,只见程彻冷着脸一拳砸在了脚边的地面上,血液顺着指缝缓缓地流淌而出:“所以她便该死吗?”
程彻抬起头,目光不闪不避地迎向许子伟:“她不也是你们口中的‘百姓’吗?”
许子伟的嘴张了张,往日里读书破万卷的他,今日却被一位跟在沈御史身侧的粗人问住了。可即便如此,他也梗着脖子大喘着气和程彻对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