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掉碗中的最后一口粥,张绰平小心翼翼地捻起两指做铲,将碗壁上残羹刮得干干净净:“明天就别给我赊粥了,你的日子也不好过。你瞧这粥稀得,狗都懒得闻呢!”
王大臣并不在意张绰平的冷嘲热讽,他知道这名与自己年纪相近的乞丐,嘴上冷,心中却是暖的。他叹了一口气,道:“咱俩认识这么久了,总也不能饿着你。”
张绰平皱着鼻子笑,像一只长了癞疮的猫:“明儿我就混进城里,舔官老爷的盘底子去,省着你操心。”
王大臣又重重地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有屁快放。”张绰平伸了个懒腰道。
“我倒是知道个能养家糊口的法儿,你……你要不要听听?”
张绰平也不回答,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王大臣四下张望了几眼,小心翼翼地凑近自己的乞丐朋友,压低声音道:“我听说啊,朝廷又要勾兵了。一个名额……八两银子呢!”
“八两银子就把自己卖了?”张绰平的牙齿很白,在阳光下一笑,晃得王大臣眼睛生疼,他赶紧移开了视线,小声嘟囔道:“咱们这种贱命,八两就算不错了……反正,反正我是想要去的……”
“那我也去。”张绰平想也没想就应承道。
王大臣又惊又喜:“真的!?”
张绰平心中暗道,就凭你王大臣的头脑,只怕在军中活不过几日。可他嘴上却未透露分毫,只是自嘲地笑了笑:“要不然呢,我还得抢你的粥喝呢!”
那时的他们并不知道,命运的残忍包裹在秋日温暖的阳光里,悄悄将他们尽数笼罩。
沈忘静静地聆听着张绰平的回忆,缓缓开口道:“所以,你与王大臣便共同效力于戚将军麾下,又一前一后做了逃兵?”
张绰平毫不避讳,面色坦荡而平静:“他同我说,家中出了大事,急需一笔钱。那时,我们每月的月俸不过三文钱,而这些少得可怜的钱又尽数入了我们冒名顶替者的荷包。所以,除了卖身的那八两银子,我们身无分文。那小子……平日里蔫声不语的,那次却是下了决心,当夜里便逃了。我那时也起了动摇之心,可是在军中的日子实在比当乞丐强之万倍,便犹豫着留了下来。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