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霁楼不以为意,“你认不认识我不重要,我只需要你认识这个人。”
说着将出门之前,在寡嫂针线篓里拿到的绣帕,递给女人。
同时弯下腰,以一种刀锋般凌厉的语气,一字一顿问道:“还记得沈绿腰吗?”
女人猛然一悚,如大梦初醒。
严霁楼满意一笑,将左右屏退。
拉一把椅子,撩袍就座。
“你若是口干,可向我讨茶喝。”
话锋一转,“现在先将四年前,你如何陷害沈绿腰一事,全盘交代。”
原来这紫衣女人——如今这家裁缝铺的掌柜,当年就曾与沈绿腰,一同在这家店里作过学徒。
自从前天,在云边镇,听到此人在周夫人耳旁传的那番闲言,严霁楼便猜了个大概。
某种程度上,作恶之人对受害者的恨意,往往比受害者对加害者更为浓烈,一本良心的负债,如果不能做到以锲而不舍的诋毁来供血,它将化作白刃,转而指向加害者本身。
承认错误永远比犯错更难,施暴者常常会对施暴上瘾。
所以他第一时间断定,问题的症结出现在此人身上。
“想清楚了吗?”严霁楼问。
女人拍拍手上的土,换了个舒适的姿势,靠在大堂的柱子边,箕踞而坐,以一种挑衅的语气,“我告诉你有啥好处?”
严霁楼淡淡地笑,那浓艳的眉目,因为笑意而舒展,在昏黄的灯光下,有种近乎慈悲的味道,“你不妨问一问,不告诉我,有哪几种坏处。”
女人流露出畏惧的神情,衙门里治人确实有一套,她跟那些权贵打过交道,明白其中利害关系。
不过她也是生意场上混过的,知道什么是敷衍的话术、什么是实打实的好处,于是转头又是一笑,打了个阴阳腔:“从前还没看出来,姓沈的行啊,在哪儿勾搭到你这么有种的官爷,家里才死了男人,这么快就忍不住了?”
严霁楼一听这话,简直是大逆不道,如此诛心之言,有悖伦理纲常,神情立时阴沉,眯起眼道:“时间不早了,我没有心情和你周旋,你有话最好现在说完,还能保住你一条命!”
女人抬头,用十指梳理两鬓,“其实也怪不得我们,主要是她太招人厌了你知道吗?”
又说:“我们学了几年,她才学了多长时间,一来就想一步登天,把别人都给弄倒,天底下哪有那么容易的事哟。”
“好了,不要废话,就说你是怎么陷害的?”
“陷害?”女人摇头,“谈不上陷害。”
“我们只是在那件喜服上,小小的动了点手脚,根本没想到最后能闹那么大,还有零钱的事儿,也就是跟她开个玩笑,老师傅本来都保她了,谁知道她那个娘出来,把她给打成那样,连手艺也不让学了……真说起来,这能怪谁?”
严霁楼沉默良久,烛光把他的鼻梁映得笔直,他一直都没有说话,像是一尊藏庙里面的雕塑,有一种危险的沉静和美丽。
“你刚说‘我们’?”严霁楼敏锐地捕捉到这一点,“除了你还有谁?”
女人不耐烦,抛出一句,“好了,话已至此,该说的我都说了,反正主谋不是我,别人怎么说,我就怎么做,我只是个帮人看店的。”
严霁楼想了想,“把地契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