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那个人贩子也跳了,因为和从前不一样,他这回是真的爱上了这个女孩子,对这个女孩子有情意,只不过没来得及把话说清楚。”因为当地方言的缘故,这个“爱”的腔调很诡异,加上说话人说得也腼腆,听起来似乎是不情不愿的样子,透着无限的别扭。
“说清楚也没有用啊,他骗人难道不是真的吗?”有人说。
讲故事的人置之不理,只顾着讲故事的结局:“从此以后,那条江的江心,半夜总会有船出来,甲板上面永远有一个穿着红绿衣服唱戏的花旦,不知道是男的,还是女的。
夜色很寂静,仿佛真有什么丝丝缕缕的戏音从遥远的天际传来,半夜凉风起,众人都有些犯寒。
严霁楼淡定地打破寂静,“这个故事,到这里算是露陷了,前面的什么猪尾巴、花船、阴戏,比起这个,简直是不堪一击,人贩子会忽然良心发现,就相当于狼不再吃羊,改吃草。”
严霁楼神色冷酷,对这个故事表现得异常反感,“这个小姐不聪明,这个男人更是愚不可及,为了一己私情,他们倒是一死了之,其他人却要遭受无妄之灾,白白被坑害,百年之后还要上演阴戏,毁坏无辜百姓的营生,未免过于张狂,即使是故事,也不该这样讲。”
这些老大哥一听,更加笃定他是过去有历史,心中有隐痛,所以怨气才这么重,敲鼓的汉子走前还拍了他一把,劝他早日看开,只有讲故事的吹唢呐人,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说他将来一定是个好官,还祝他早日高中。
目送这些人都散去,他拍散身上沾染的尘土,捡起垫在地上的那本旧书,向灵棚走去。
远远地就瞧见寡嫂一个人坐在灯下,歪着脑袋,额头轻点,似乎极困倦,怀里的绣绷,早已经滚到一边。
他走过去,拾起地上的绣绷,见上面绣着唐卡图案,一个莲花生大师的佛头,已成雏形,金碧相射,锦绣交辉,上面的丝线绣法轻盈,颜色绚烂夺目,如同丹青妙手随意泼洒。
有一瞬间,他不由自主地抚了上去,纵横交织的丝线忽然像有了温度,那种纹理和他的指纹巧妙地重合,好像血管里什么东西在汩汩涌动,像是要刻进血肉之中,他莫名地手心发烫,急忙丢开,把那东西放在她面前,自己转身将书重新填入棺中,匆忙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