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想越可怖。
此时,夜色暗沉,倒淌河村里,老族长家的窑口,昏黄的油灯影影绰绰,照亮跪在石阶上的身影。
严霁楼第七次,重重叩下首去。
这在当地是大礼,一般只有生死之事才用得到。
过了良久,门内传来老迈沉重的声音,“你当真要为了一个女人,对不起你哥,对不起严家吗?”
“兄长坟边,待有朝一日入得黄泉,弟霁楼自会请罪,至于叔公的恩情,只能来世再报。”
严霁楼想起自己曾经在这个地方吃到的柿饼,茶叶,还有在老窖里埋久了散发出腐烂气息的苹果,心里终究是不忍。
“严霁楼对天发誓,若有幸忝列官中,定不遗余力,与严家子孙后辈共同奋进,担起光耀严家门楣的重任,绝不忘恩负义,苟且世上独享富贵,做对不起严家列祖列宗的事。”
里面传来浓烈的烟叶味,还有久久不能平息的咳声。
“罢了,罢了,子子孙孙都是债,你去吧,我以后再不管你了。”
严霁楼叩下最后一次头,起身离去。
脚步声渐行渐远。
“你会后悔的。”九叔公用他那衰老的声音喃喃自语道。
夜深了,庙顶的脊兽处传来枭鸟的怪叫。
深山老林,一个人住的夜总是无比漫长阴森。
关于严霁楼,那些恐怖的念头不停逡巡,终于忍不住,绿腰从炕上下来,披上厚衣服,到院墙底下张望,虽然所见之处,只有凛冽发紫的夜空,和高可摘星的石墙。
大约过了好久,她的手和脚都冻僵了,终于,门锁哗啦一声,连同铁链被拆卸下来,委顿在地。
山门开了。
严霁楼这回是从正门进来的。
“风这么大,你跑出来干什么?”严霁楼一见她,立刻皱起眉头,上前来拥住她双肩。
绿腰把头埋在他怀里,侧着一边眼睛,道:“我以为你死了呢。”
听她语气阴阳怪气,大约在臆想中把他当成了负心汉,不知道给他预设了多少薄幸人的可怕结局。
“放心,如果你百岁,我断断要长命。”
绿腰笑起来,被他打横抱起,放在炕沿上,绿腰以为他又要像那天一样发疯,害她整夜绣鞋的底子没沾过地。吓得急忙脱了鞋袜,缩到炕上墙角,警惕地望着他。
严霁楼朝她伸出手,笑容狡黠,“明天下山路远,今晚好好休息。”
绿腰将信将疑地握住他的手,看见他额头上的红印,忍不住叫了一声,摸着自己相同的位置道:“啊,你这儿怎么了?”
严霁楼想起来,那是刚才给九叔公磕头的时候撞的,他没收力。
“没什么,在树上撞了一下。”他满不在乎地说道。
“哈,”绿腰有点夸张地笑起来,“你那次骑马,在树林里面乱撞,差点撞到我,这回自己倒霉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