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想起,大人并未吩咐清楚,而他本人,也不是这方面的行家,在这些香料之中,找到大人昨夜偏好的那一款,对他来说是艰难的抉择。
他看来看去,眉心深蹙,面色纠结。
绿腰觉得这人奇怪,既然这么急着买香料,又肯花双倍价钱,怎么却像个新手,再看他穿着打扮,锦袍贵气而低调,腰间玉带不菲,双肩微微下垂,跟人说话有欠身习惯,看样子应该是哪户富贵人家的管家。
绿腰不动声色,主动提出为客人推荐。
这倒是正解了他的燃眉之急,老管家心里一喜。
绿腰问:“您是要点在走廊上吗?”
“嗯,对,不过卧房里也要。”
绿腰给他按照味道层次推荐,有清浅绵长也有深浓扑人的,分别适用于室内外,管家将小样靠近鼻翼微微翕动,也觉得确实不错,他这个粗人闻了都有些神往,怪不得自家大人肯冒雨前来惠顾。
老管家每样各要了些,绿腰称好,见他买的量大,付钱又爽快,料日后乃是位大主顾,便自柜台上取了些小样赠与他。
付的是整锭纹银,绿腰刚收下,青轩就算出了零钱,在旁边抢着找零。
待小青轩从柜台里捧着铜板出来,仰起脸,“给你。”
管家乍一看,倒惊了一跳,这孩子怎么同他家大人有些像,说不出哪里,不知道是眉眼还是唇鼻。
不过他也没有多想。
外面自家主子和马都淋雨呢,哪里有工夫供他在这里消磨。
回去的路上,严霁楼在马车中,一路闭目养神。
多年未见,看到她的第一眼,令他有些恍惚。
他似乎一眼就认出了她,看久了,又觉得不像。
她从前总是宽袍大袖,素面朝天,现在身上的衣服又小又短,裹得极紧,一件翠绿的短衫下,露出极细的腰身,曲线窈窕,从前她不爱装饰,现在发髻后面,层层叠叠的钗环,唇上的一点鲜红,隔着雨幕灼伤他的眼睛。
他没有上前去,他庆幸自己没有上前。
他说不清这一刻的感觉。
不是惊喜,也没有快意,更多的是恐惧。
他怕这样的时刻,就像夏日早起时,院子里面草叶上的露水,在不经意间就会蒸发,然后无影无踪。
他时而恨她,不声不响地离开,让他在过去的许多年,恨不得无限展望,倘若有一天,她重新落回他手上以后,怎么样狠狠报复她,时而又觉得怅惘,从前的细节,被放大无数倍,一遍一遍在他脑海里重演。
“嫂嫂。”随着离故衣巷渐行渐远,他忍不住轻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