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读书学得慢,先生们都嫌弃我,就不想学了。他们总欺负我,我跟何明进玩,傍上他的大腿,他们就不敢欺负我了呗。”顾修远故作轻松。
薛竹隐默然,定国公去世之后,府中无人,定国公府如巨厦忽倾,文思堂里的世家子弟早熟,个个都是捧高踩低的人精,自然挑软柿子欺负。
像顾修远这种骂了还口打了还手的,欺负起来更带劲,想来他当年受了不少的委屈。
她顿了顿,说道:“其实陈先生挺关心你的。”
在文思堂的时候,多的是世家子弟围着她和太子,只是她不好与人交接,加上后来与他们分道扬镳,对许多人都没有印象了。
她之所以对顾修远有一点点印象,是因为陈先生有一次看着顾修远潦草的课业,叹了口气说:“这孩子艰难。”
他为顾修远的课业作的批点,比给薛竹隐的还要详细,她草草看一眼,陈先生几乎是把道法掰开揉碎了给他讲。
也不知顾修远瞧见没?
顾修远黯然,声音低了下去:“陈如寄陈先生?我那时总嫌他啰嗦,也没有认真看过他为我批的课业。”
薛竹隐叹一口气:“他如今在岭南过苦日子,你再想让他为你批课业也批不着了。”
顾修远的手在黑暗中摸索,很小心地搭在她的手腕上,怀着一丝期待:“学堂的事情,你还有没有别的想问的?”
“有,”薛竹隐回答得很痛快,“那你后来怎么会想到要入军营呢?”
顾修远默了默,慢慢地把手抽回去,竹床吱呀作响,他翻了个身背对着她。
好半晌,薛竹隐等得不耐烦,推了推他的肩膀:“你说话呀!”
怎么问到关键处就回避了,是不是这其中果真有什么端倪?
顾修远打个哈欠:“困了,明日还要赶路,早点睡吧。”
“……”薛竹隐正问到兴头上,但顾修远要睡了,她也不能再拉着他继续问,只能阖眼入睡。
第二日几声嘹亮的鸡鸣冲破山村的宁静,薛竹隐在竹床上惊醒过来。
天光大亮,身边的被窝是空的,顾修远不知道去哪儿了。听老周说他日日睡懒觉,薛竹隐纳罕,今日起得竟比她还早。
她下床将外衫披上,厨房水缸里有打好的井水,桌上放了蒸好的窝窝头。
吃过早饭,仍不见顾修远人影,但马还好好地在院子里拴着。
院子和屋里都不见他人影,薛竹隐转到后院,后院杂草丛生,长得有半人高,她正欲转身回屋之时,眼尖地瞥见墙根的草丛里有一抹不属于它的白色。
她拨开杂草一路找过去,杂草深处有一簇野草伏地,显然是被人踩踏过,地上铺了一块白色油毡,因着昨日下雨,上面聚了一小汪水。
那油毡成色半旧,品质上乘,看得出来以前是被主人爱惜的,不知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大约是为了盖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