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薛竹隐半天没有动作,顾修远不好意思地问道:“是不是吓着你了?要不还是我自己来吧。”
薛竹隐摇摇头,声音有些低:“又不是没见过。”
不过她见过的是他的胸膛,以前曾给他包扎过伤口的,她第一次见的时候也吓了一跳,但他后背的伤口竟然还要更多。
薛竹隐的喉咙有些酸涩:“你受过很多伤……”
他不是用兵如神吗?不是最擅长以少敌多吗?怎么还会让自己受这么多的伤。
顾修远没想到她担心的是这个,肩头肉眼可见地放松下去,笑着说:“打战哪有不受伤的,打完养养就好了。”
不过在西北那几年,战事频繁,很多时候受了伤并没有什么休养的机会,往往是旧伤还没养好,又上了战场,再带着新伤下来。
他养伤的时候也不大注意,伤口好了就行,那些狰狞的伤疤就任由它留在上头了。他偶尔看到,还有些骄傲,以为这是上阵厮杀的证明,没想那么远,从没考虑过要是日后吓到竹隐怎么办。
顾修远稍稍转过身子,兴致勃勃地指着背上的伤疤给她介绍:“这条又长又粗的,是我第一次上战场受的伤,那时候只是个骁龙营的小兵,上了战场我都懵了,才发现跟平时操练太不一样了,大家都是真刀真枪地干,你不杀人就会被杀。我和一个甘夏人对打的时候,他的伙伴就在我背后用弯刀划了一个大口子。”
“这个圆圆的伤疤是中了甘夏的齐穆小王爷射的箭,那时候我是胡清雄将军手下的小将,第一次领兵出征,想早日立下大功,谁料遇上这么个杀神,被他打得措手不及,撤退的时候被他从后面射了一箭。要不是他,我也不会进步这么快,说起来也是棋逢对手,不过他后来在甘夏的行州中了我的埋伏,现在已经死了。”
“这条突起的伤疤是在熙州留下的,你别看它短,口子可深了,当时我带五百个人摸黑袭进田贞沧水军的大营,放了一把火打得他们措手不及,我和沧水军的首领……”
顾修远絮絮叨叨的,回首当年的戎马岁月,眼底满是奕奕神采。
薛竹隐听得心猿意马,思绪万千。在她安享富贵荣华,日日在文思堂跟着先生读圣贤书,怀着致君尧舜的凌云抱负的时候,在她安享太平年岁,进入朝廷着手处理吏事的时候,他在西北的戈壁大漠看长河落日,孤烟直上,卧雪枕戈,浴血厮杀,在一次又一次的战役里留下一道道伤疤,从一个上战场不知所措的无名小卒长成为一个用兵如神的大将军。
她心底如潮涌山倒,缓缓抬手伸去,轻轻地抚过他背上的伤疤。
薛竹隐的掌心如新生的春叶一般柔嫩,力道轻得就像微微拂过湖面的春风。顾修远的声音戛然而止,皮肤上传来的痒意直达心底,他紧绷着身子,无处安放的手不自觉地抓紧被褥。
顾修远不敢动,也不敢开口说话,怕惊动她。
她的手掌抚过他的脊背,很舒服,也很难耐。顾修远一边享受,一边难受,一边希望早点结束这场折磨,一边又希望她别停下来。
虽然知道竹隐没有那个意思,但她这番举动对他来说无异于撩拨,这下已经到了他忍耐的极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