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 约站起身来,从柜上抽了一卷熟绢,道:“你那账可是祖师爷记的呢,要不要来瞧,他们长成甚么样子?”江游世惠然应了,薄约便铺开绢纸。和别的肖像倒是不 同,那绢上画了两人:一个手执“隙月”宝剑,牵匹芦花白马,眉目疏朗,白衣翩翩;另一个却高鼻深眼,不大像中原模样。腰上三尺长刀,想是“十轮伏影”了。 右边题道:“为东风大侠、张鬼方大侠作相,后进蔡元谨制”。江游世两手一拍,将那账本往前翻了几页,道:“是这儿了。”
那账本多用小楷记录,只这一页有行七扭八歪的怪字,道是:“一尺半绢本像,入山为蔡元弟寻药一株,尤其难找。他手摔断,只好我写。好在画得还成。”这画竟然也是别人送的。薄约失笑道:“将个账本看这样熟。”江游世合了书,咯咯地笑道:“以后指不定也有人给我们两个画呢。”
可惜那账本缺了半本,不知撕到哪里去了。薄约看他翻完了,又道:“我师父与师娘也有一张像。但那是他们绑了个画师,来山上画的。”
江 游世恍然道:“我想起来啦,你曾说过要给我看的。”薄约装傻道:“是么?我都不大记得了。”这还是他在润州的时候,内伤发作过一回,醒来时和江游世许的。 许过这话,他便将江游世支走了,本来存的是再也不见的心思。他又抽下二卷绢纸来。薄明、蔺冰一人据了一张,各自执着刀剑,都在鞘外。薄明坐在椅上,“隙 月”横在胸前,揽起衣摆,作擦剑的姿态。蔺冰单衣赤足,单手握着曳地的长发,另一手拿着“十轮伏影”,似要出门迎敌。江游世看着笑道:“真是杀气腾腾。” 薄约也笑道:“他们生前最爱别人这样说,但你又心软、且又乐善好施的,真不知道他们是否喜爱你。”
江游世心想:“不愧是一家。师祖将传世的牌匾劈成两半,师父把好端端的宝刀熔成剑鞘。”但这话他不敢说出口来。末了薄约又道:“还有一样东西。”说着向架上找去。
找了好半天,江游世听那架上一声巨响,连忙过去问:“师父,怎么回事?”薄约面色苍白,两手紧紧地攥成拳头。江游世还以为他内伤复发,连忙扶着他后心,要助他运气。没想到薄约一挣,颓然坐在地上,喃喃道:“蔺祺怎么来过,蔺祺怎么来过?”
江游世吓了一跳,道:“甚么时候?”薄约摇摇头,说:“我不知道,或许几年前,他来找我罢?”那架子刚刚遭薄约打了一下,差点儿散了。江游世望过去,迟疑道:“是少了东西?”薄约道:“掌门的信物,给他拿走啦。”
江 游世讶道:“怎么样子的信物?会不会记错地方了?”薄约道:“一块玉牌,锦盒装着的。我亲把它锁在抽屉里,绝不会不见。”江游世不信邪,自己去那架子上 找。架上没找到,他又钻进书柜、翻得浑身灰絮,终于也没见到哪里有个锦盒。薄约好容易缓过来,招他过来拍掉尘土,道:“不要找了。”
江 游世宽慰他道:“说来说去,本门也不过两个人。他拿了信物,也没有人就当他是掌门了。”薄约起身道:“说得对。”将东风、张鬼方二人画像挂在墙上,薄明与 蔺冰的画像陈在下面,指着地上蒲团道:“游儿,你跪在这里。”江游世不明所以,依言跪了,薄约走了几步,跪在前面,朝那画像拜了三拜,朗声道:“十代掌门 弟子薄约,遗失信物,多有失职。一日不将叛徒手刃,一日愧见祖师爷、愧见先师师娘之灵。”
江游世心里颇有些忐忑,跟着他拜下去。只听薄约又道:“今谨以本门掌门之位,传与十一代弟子江游世。”江游世大惊失色,就要站起身来,叫道:“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