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番说下来,温宛意总觉得莫名其妙,一连疑惑了好几声,都没有听明白对方的意思。
四下无人,陈觅又小声地叮嘱她:“对了,江世子那边就不用考虑了,我和你爹爹商量过,陛下应该也只是拿婚事吊着江家父子,我们迟早再和梁域那边打起来,打输了,江家父子不一定能活着回来,就算回来,也没办法提这桩婚事。”
“若是打赢了呢。”温宛意想了想,又问,“若能一举退敌,把梁域人打得连连败退,江世子他们凯旋后,这婚事还会被再次提起吗?”
“若是梁域被打得十几年都缓不过来的话……”陈觅停下脚步看她,云淡风轻道,“你觉得陛下会让他们二人安然无恙地回京吗?”
温宛意站在原地愣住了,心头起了一阵悲凉。
是啊,开熹三十三年间,朝堂之上大多数情况下都是重文轻武的,文官职权冗赘多年,武将却只能在烽火烧起来时紧急被派上用场。
要是真像说的这样——江家父子有本事完完全全打退梁域人,那他们江家也离衰落差不了多远了。
“也许不会这么快打起来。”温宛意这样想着,有些不愿面对事实,“说不准江世子能一生平安顺遂呢。”
“只要打仗,他就一定会披坚执锐入沙场,刀剑无眼,哪怕他次次有幸保全性命,也迟早落下一身毛病。”陈觅拍了拍她的手,说,“宛意你忘记周嬷嬷一到天阴雨湿就腿脚疼的事儿了吗?这正是因为她年轻时常在水中受训练,所以到了这个岁数,病根又寻上了她。”
温宛意一扶她的手,转身不语。
“战场上的事儿瞬息万变,人又不是铁打的,哪怕一点儿磕碰也会觉着疼,遑论真刀真剑砍在身上,总会疼的啊,这时候不疼,将来也会疼,你就别念着江闻夕了,嫁他不值得的。”陈觅把话和她讲清楚了,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意思,“等行宫的事情忙完了,就多去陪陪你表哥吧。”
“母亲莫要说了,我心中难受得紧。”
这番劝导不说还好,一说,温宛意心上像是被钝刀子慢慢磨,越想越觉得苦楚,哪里还顾得上想表哥。
为什么有的人,生来便是如此艰难处境?
温宛意不禁想起了之前那个雨夜,那人百无聊赖地揪住路边的柳条,和她讲之前在军营里的故事。
还没到束发年纪,那人就跟随父亲上了战场,在她还在京城安稳度日的时候,对方唯一的一点童真就被战场上的风沙消磨殆尽了。就像那个被丢进火堆的草蚱蜢,在柴火中噼里啪啦地烧毁了一个少年人的心性。
“世事无常,生在不同人家,这一生的境遇也是天差地别的。”陈觅苦笑道,“世上无可奈何的事情很多,宛意,你身为温家女,很多方面已算是上乘了。”
温宛意说:“阿娘,我知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