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县令脸色铁青,讪讪地拱手道:“是下官逾制了,谢少监提点。”
方维点点头,笑道:“那我只当没有看到,还请下不为例。”
方维见他不敢坐轿,背着手在轿子后面快步走着离去,冷笑了一声,转身回来。杨安顺弄了几个大盆,将药和了热水兑在里头。方维往庙里头看了一眼,见卢玉贞还在忙着,便道:“我有些事情,便不进去了。晚些过来送饭。”
杨安顺点点头,又犹豫着说道:“方大人,我以前不知道,原来你官这样大,县令见了你都恭恭敬敬的。”
方维见他改了称呼,笑道:“我也不过是办事的奴才罢了。不必在乎这个,原来怎样还怎样。”
他回到屋里,思前想后,叫人备了文房四宝。他将一路的受灾情形细述了一遍,又加上工地生变的前因后果。他斟酌着语句,不一会将书信写成,封了口,叫锦衣卫的人速报给黄淮,又单独写了一封赈灾的奏折,叫人送到司礼监去。
他忙完了这些,已是快二更天。刚收拾了纸笔,打开门见有个提篮在里头,拿布盖着,里面放着几张烙饼。他赶紧提着到山神庙那边去。
庙外面点了几盏灯,杨安顺指挥着人在麦场后面的角落里忙碌着,挖了个深深的土坑。方维见是有两个重病的工匠没了,只能草草埋葬在坑里。轻伤的工匠们站在坑边上,一人一锹地向里头埋着土,都是默默不言。
他进了正殿,正中有座金甲山神像,旁边塑着两个判官。一盏灯摆在供桌上,光线暗淡,卢玉贞跪在神像前头的蒲团上,双掌合十,闭着眼睛喃喃自语。
她听见他的脚步声了,就回过身来,凄然地望着他。他也上前跪在她身边,虔诚地拜了几拜。
她起身出去,在庙门口定定地站着看了一会,又慢慢地向庙后身的山上走去。方维离着三五步,跟在她后面。走了几十步台阶,她寻了个石头坐下了,方维就坐在她身边,小声道:“不是你的错,没人会怪你的。”
她点点头,忽然向后倒了一下,整个人靠在他肩膀上,叹了口气道:“我知道。”
方维拍拍她的背,他们居高临下看得清楚,远远望着工匠们在坟上培着土,方维又道:“你别往心里去,已经尽力了。忙了一整天。”又将烙饼拿了出来,递给她:“吃一点吧,别饿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