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发出惊叹声和哄笑声。方维收回眼神,不愿再看。
监刑的是刑部尚书,穿着红色官袍,板正地坐在后面。时辰到了,他将行刑的签子向下一丢。
凄厉的惨叫一声声从方维的耳朵里穿过,撕扯着他的脑子。他端起茶杯,手有些抖。
陆耀叹了口气:“到底是风光过,也算值了。”
方维道:“可惜张寿年在狱中得病死了。我在这里想见到的人,第一个就是他。”
他再不说话,看着那些往前涌的人,他们拍着手掌,脖子直向前伸,亢奋地看着这一场热闹。高俭默默地逆着人群向外走去,不一会儿就消失在大街的另一头。
陆耀低声道:“高公公这个人,也很有意思。”他笑眯眯地看向方维:“我只当没有看见。”
方维哦了一声,听见架子上的惨叫声越来越弱,手里就将茶杯放下了。
血顺着高台往下流。陆耀道:“你不必觉得有什么。今朝座上客,明日阶下囚,我见得多了。”
方维点点头:“当日若是……此刻架子上的人就是我。”
陆耀摆摆手:“也不要回头想了,多想无益。”他看方维脸色苍白暗淡,眼睛里尽是血丝,沉默了一会,开口安慰道:“我那里还有些上品燕窝,回头让人再送到你府上去。还有些洞庭蜜桔、云南鸡枞之类的,拙荆安排人挑出来的,你们也尝尝。”
方维低头道:“多谢。玉贞每天都吃,味道很好。”
陆耀道:“我心里琢磨着,蒋大夫说的话,也未必都可信。从太医院再找几个人,各医馆也寻一寻,我就不信天下之大,没有法子了。”
方维垂下头去,一声不吭。过了一会才勉强道:“京城里有头有脸的大夫都找过了,把完脉尽是支支吾吾的,没有一个敢说痛快话。细问下来,就说冬天怕是过不去了。陆都督,她在北镇抚司的差事,先辞了吧。”
陆耀见他鬓边的头发已是白了不少,叹了口气:“什么差事,这都是小事。只是你别太灰心。她当日大难不死,一定有后福,说不定过了年,天气暖和,就好起来了。”他往外看了一眼:“回去吧,下刀再不见血,差不多了。”
方维道:“不着急。我也正有件事情要跟你商量。”
轿子晃晃悠悠地从宣武门中穿过。方维撩起帘子,默默看着城门洞上头刻的“后悔迟”三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