徜徉在避风港里的人,又怎么会想要去怀疑遮阳伞的可靠与真实。
为数不多的理性与感性撕扯,内心的焦躁与恐惧像邪火一样顺着骨骼、血液流淌,许词的眼睛里掠过犹疑,但是良久后,他选择开口。
“我有一段失去的记忆,大概是我五岁左右时候的事情,那个时候我母亲刚带着我改嫁,来到邵府。”
整个人都沉浸在那段岁月里,许词认真思索起来,呼吸都开始变得平稳。
“但是我不记得她为什么要带着我改嫁,我的亲生父亲到底怎么了,他们都告诉我,他是出海的时候落水意外身亡。”
说到重要地步,许词的呼吸都开始急促,他的心跳都开始加速,语速开始变快,眼睛里逐渐浮现出血色,眸子都泛着红意。
“可是,我明明记得,他的水性是村子里最好的,他还在、还在我们离开的前一天,给我买了城中精致昂贵的糕点。”
“那天晚上,我记得夕阳本来很好看,但是在傍晚的时候下了好大的雨,雷声在整个村子里响的像敲锣打鼓。”
“我整个人都像在做梦,踩在棉花上一样,醉醺醺的,什么事情都记不清楚,我模糊中好像记得父亲摸了摸我的头,还对我笑了笑,可是他流了好多血。”
夕阳红遍天际,残霞艳如鲜血,一点一点下沉坠落,直到最后跟父亲高大的身影交叠,它落在了父亲的肩膀上。
于是血色崩塌,浓重的血腥气息交织,整个世界天旋地转,将许词拖入无底的深渊。
宋之杭陷入了沉默,他安静的抚慰着许词,没有出声打扰他,只是轻轻的拍着他单薄的后背。
他觉得这件事情好像没有那么简单。
许词生父死亡背后的谜团像浓雾一样,哪里都是疑点,为什么所有人言辞一致,都说他是淹死的?
为什么陈映兰在丈夫死后,能波澜不惊的带着许词改嫁,而许词却完全丧失掉了那段关于父亲的记忆?
许词说出了事情的一个片段,但是又好像掀出来了一个更大的谜团,让人惊疑不定、毛骨悚然。
这是在雷雨天困住许词的牢笼,也是困住他的人生最重要的记忆。
宋之杭声音很轻,像片羽毛,落在人的耳朵里痒痒的:“那你有没有想过,你的母亲或许会跟这件事情有关系呢?”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陈映兰反常的行为都很惹人怀疑,她身上的嫌疑重到几乎洗不清的地步。
许词摇了摇头,一口否定:“不可能,不会是她杀害了父亲,因为她跟父亲感情很好。”
年轻时的少女陈映兰,一腔孤勇、决绝刚烈,为了爱情,她直接与底蕴深厚的家族决裂,跟着名不经传的小渔夫私奔,在海风咸涩的渔村一待就是几十年。
听着许词说出陈映兰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宋之杭心中巨大的违和感越来越浓重,因为在这么多天的接触中,他并不觉得陈映兰是个为了爱情奋不顾身的人。
相反,她是个优秀的利己主义者,而且是个冷漠无情的优秀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