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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颜望着宏伟高大的八思巴帝师殿,心内五味杂陈,口腔中再度泛出若有似无的那股甜味儿。他细细的观察那每一根梁木,上面都还残留着伊斯兰的花纹。甚至一根粗大的承重梁上“万物非主唯有真主,穆罕默德是主的使者”的阿拉伯文纹饰都没有抹去,就直接成了佛殿的横梁。

如此凄凉,谁不伤心?伯颜也是那替穆斯林暗中不平的。可他一个为奴的也里可温,他的泪水本不值钱。

佛殿内铺设猩红的毛毡,挂绛紫的幔帐,与皇家无二。帝师宝榻高高在上,金绣锦垫,金脚踏,彰显拜偶像者的无上权利。

伯颜颤巍巍下跪,面对帝师威仪,他不敢不跪。两个跟在父亲身边的娃娃,睁大水蓝水蓝的大眼睛,似懂非懂的四处观看着,小家伙也为这殿宇内的奢华所震惊。

帝师并不移座下降,只是遣一身裹暗红僧袍的普通僧人将伯颜扶起。伯颜听到从那高处虚无缥缈中传来帝师的法旨:

“伯颜做为合汗的‘奄出忽必’,理应受‘身灌’密仪。此为合汗圣意。伯颜的儿子,年尚幼小,待满年十二后,亦要领受‘身灌’。伯颜,你可听清了?”

殿下之人半晌无言,最终,他只用蚊蝇一样微弱的声音挤出一句:“奴婢听清了。”

一红衣僧人牵过伯颜的手,说:“‘瓶灌’后为‘身灌’,至于‘身灌’之后的‘秘密灌’,你是奴仆,受不得。”

伯颜想起自己第一次至此帝师殿内时,就是此红衣僧执起他的手。当时他内心忐忑,曾问疑于这红衣僧:“尊贵的阿阇黎,我是也里可温,不通佛典。请问,‘瓶罐’与‘身灌’都如何做法?”

“‘瓶罐’顾名思义,就是以法宝金瓶洗涤身体以求祛除邪魔绕身。受灌者裸身坐于金盆中,由净水、樟脑水、莲花水三次灌身。并饮帝师加持的‘菩提水’。以此得诸佛父佛母庇佑,不落贪、嗔、痴、慢、疑诸烦恼业障中,可行瑜伽法并得阿阇黎之果位。”伯颜还记得当时那个红衣僧人的微笑。那时他将他的手轻握于掌中,伯颜感到僧人的手柔软、温暖,僧人的笑容如午后的暖阳,尽管他害怕,但居然莫名其妙的被这温暖的笑容给感动了。红衣僧似乎缓解了帝师殿内的恐惧,以至于脱去衣物时他还有一种奇妙的带着可耻与负罪感的感动。他知道他的身体被利用了,而且是毫无怜悯的被利用了,但是在这利用里,他甚至感觉到了一种圣洁的存在,即他毫无保留的将身体给了出去,成就了一种无我的带罪的圣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