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抱抱我吧……”他轻声恳求。
秦纾更紧的抱住他,无声的叹息。她的手指抚慰过他的身体,从他细瘦的颈,抚向他白鹤一般嶙峋的肩脊。
他的长发缠绕在她手指腕间,他病的太久了,长发抚摸起来也微有干枯涩意,她的心底也一片涩然……
窗外几盏孤星静静悬在天边,一帐烛光里,隐约能听到烛花爆开的哔啵声。
沈铮伏在她怀里,喉咙里溢出细碎的哭泣,在寂静的深夜里响了很久……
第52章
秦纾京中宅子里有一间大藏书阁, □□排、数十个书架都塞的满满当当。窗子用得是蝉翼似的薄纱,便是不点灯,屋子里也亮堂堂的。
不过这里少有什么集句、训诂之类的书, 大多是报纸, 学报、商报、工人报,还有佛郎机、邪马尼来的, 都分类按日子码好, 一张不差。
秦纾说, 这些报纸她买来是为估量盐粮、煤炭、生丝等等价格涨落的。说尽管她的生意以实业为主,有时候也会玩玩期票。
不过沈铮知道,她想做的远远不止这些。她很少说未做成的事情, 她的性子就是这样。
沈铮取下一份报纸,坐在窗边翻看起来。
这报纸是从南边送来的, 那里天高皇帝远,同西方人交易往来多, 办起报纸也胆子更大。头版头条便是不列颠通过了《权利法案》, 君王特许了第一家商业银行。
沈铮笑了笑,继续往下翻。
江浙的商人打了广告, 要开办蒸汽机织布厂;上洋的大剧院做了雕版小像,新排了《罗密欧》;有青年为妻子写诗,悄悄登在报纸一角。
这世界满是鲜活的色彩,滚滚向前流动。他遥遥望着,也觉得高兴……
沈铮忽然咳了起来, 帕子掩住口, 绣在上面的兰花图案浸上了暗色的血痕。
他蜷了蜷手指, 将帕子攥在手心,轻轻笑了起来。
他能感觉到, 他的身体像是破了洞,风呼啦啦的吹进来,每一寸血肉里都浸着冰,生机也被一点点的冻透。
这样也好,他想。他骗不了阿姐多久了,她不会知道他的秘密。在她心中,他依旧可以清清白白的死去。
他趴在案几上,轻轻笑着,眼泪也濡湿睫毛,流到鬓角里。
秦纾从屋外走了进来,将几沓旧账本也放到架子上。
放好后,她回身看向沈铮。日光轻幔一样透进来,落在他面容上,他消瘦的不胜其衣,也苍白的像是将要融化的冰。
分明天气渐渐转暖,他却病的越发厉害。热病未去,咳疾又找了上来。一碗碗药喝下去,迟迟不见好。
就像……他不想自己好起来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