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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砚九想,又何所谓鲜活之人呢?

北南尧不拘言笑,木讷呆板,但他不鲜活吗?他曾经那样信仰过一个人。

看似是不会有什么小心思的木头,而他的那些夹在日常之中的信仰与崇慕。

或许早就汇成汪洋大海,不仅鲜活,还波涛汹涌。

砚九:“之后呢,你师父没有杀你……毕竟你现在是人。”

北南尧声音越发悲哀:

“师父说我佛慈悲不杀生,他让慈航寺的人把我扔到了山脚,可慈航寺的人哪里还会听他的话。

奄奄一息的我被扔到山顶,那里最初本来就是个祭祀台。

最初的慈航寺和现在的慈航寺是不一样的,打着“我佛慈悲”的名号,做着罪恶之事。

那时,我躺在山顶,鹰围绕在我的身边盘旋,准备随时吃掉我。

最后,还是寺里的扫地僧救了我,扫地僧和师傅关系不错,他是师父派来的。

扫地僧帮师父传话,让我三年后再来慈航寺。

三年后,师傅一定会解决慈航寺的麻烦,然后带着我去招摇山下卖酒。

我也是那时才知道,师傅也没有那么厌恶我,他也有着他的身不由己。

我又回到招摇山脚,这次不仅仅种粮食,我还盖了一个房子,准备做酒坊。

那时招摇山的道士总下山,喝酒吃肉。”

说着,北南尧无奈笑了笑:

“其实,我挺羡慕招摇弟子的,千百年了,从来不讲什么清规戒律。

弟子可以动凡心,可以为除暴安良开杀戒。

他们堂堂正正的开山立派,可以肆意妄为的出山闯荡,从来只做自己就好。”

砚九也笑了:“所以招摇山这千百年来,从来都没有出现过叛徒。”

从来没有叛徒,哪怕他师兄伪善到如此程度,也从来都是将招摇放在第一位。

哪怕栾丘与自己怎样的水火不相容,栾丘也从来没有再外人暴露过自己,也还要别别扭扭的叫自己一句师叔。

砚九在想,要是当时鉴真带着北南尧入了招摇,一切该有多好。

砚九:“三年后呢,你们的酿酒坊开起来了吗?”

北南尧眸光一片暗沉悲恸:“三年后啊……三年后你让我想一想。”

三年后,北南尧回到慈航寺。

慈航寺正在遭受灭寺之灾,他的师父之斐发了疯,破了戒。

他再也忍受不了慈航寺的压榨,又不能按照原计划逃离开来。

之斐底色万分善良,爱多管闲事,又看不了别人受苦。

但之斐也是万分娇纵之人,他从小就肆意妄为,喜欢由着自己的性子来。

他喜欢看世界万般景色,所以会从绝艳公子遁入空门,在空门时又想着三年后去山脚酿酒。

他有很好的爱这世间一切,但也从不掩藏自己心中的厌恶,他是那种爱憎分明之人。

当被压迫到了顶点,一切开始反弹,之斐开始大开杀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