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呢?”木凌顺着问,“现在后悔了么?”

“以结果来看,并不后悔,”蒋行舟一笑,“但总归是我太过自大,这世间本就不存在万全之策的,总会有一方受到伤害,要么是你,要么是你的子民。”

蒋行舟鲜少推心置腹,这一番话却是他的肺腑之言。

木凌默然无语。

如果蒋行舟说的都是真的,他真的看破了氏沟御敌之计,那么对于蒋行舟来说,最好的选择便是不告诉他这些。届时,木河战死沙场,他继位九五,蒋行舟才能真正得偿所愿。

“你想问我为什么告诉你吗?”蒋行舟说,“真要说起来也很简单。我不想让阮阳再经历那些事,也不想让同出一脉的天下人再饱受战争的摧残。”

“同出一脉?你是说氏沟那些蛮族?”木凌有些鄙夷。

“你知道氏沟王才多大吗?他和阿南差不多大,如果没有这场战争,阿南没有上鹰山,韦彰不会死,他也不至于……”蒋行舟很慢地叹了口气,“死了那么多的人,血都流在一起,还分得清谁是谁吗?”

木凌突然想起,当年洪水肆虐西南郡,蒋行舟和阮阳陪着附子村一村老小挤草棚,饶是冻得骨头疼,也未曾答应住进别院取暖过。

当时,他觉得若此人是故意做戏给他看,那确实演技过人,对症下药——若非也,那么此人一定值得深交。

木凌的沉默为这场谈话画上句号。

蒋行舟平静地站起身,拂去衣摆上沾着的干草杆,转身而离。

木凌没有思考太久。他很快打定主意,之后便让人安排和木河见了一面。

蒋行舟不知道他有没有如实告知,但木河并没有因此和木凌冰释前嫌,一直到御驾出征当日,木凌还被关在大牢之中。

一个月转瞬即逝。

战报一封接着一封传入皇都,阮阳却一直都没有来过皇都,也没来找过蒋行舟。

轻功高强如阮阳都抽不开身一趟来回,蒋行舟猜测应该是前线事态不容乐观。然则他没亲眼见过军报,虽是猜到不容乐观,却不知道究竟棘手到了哪个地步。

被派来看守的人仍旧亦步亦趋地跟着蒋行舟,他几乎忍无可忍,足下一停,身后几个人也随着杵在原地,像一条尾巴似的。

蒋行舟又好气又好笑:“王上都亲征了,你们把我关在这里又有什么用?”

那些人一愣,很快敛去神色,低声道:“杨大人不要为难我们。”

蒋行舟面色发冷,收袖负手,往大殿上走去。

今日的大殿吵嚷非凡,木河不在京中,每日的早朝虽然都免了,但此时百官却不约而同汇聚于此,目光的中心,便是今日传来的一封军报。

木桌上,那白纸白信就静静躺着,封都没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