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衍眸子一缩, 跟屋子里头那丫鬟说:“去请大夫。”

这丫鬟在门口犹豫了一下, 看见容衍目光,居然有些胆怯, 转了身就跑去请大夫了。

夏泱泱的身子自己有数,为什么呕吐,也一清二楚。

容衍见她手搁在小腹上头, 似微微隆起,也有几分猜疑,可又不敢确定。他做到夏泱泱床畔, 低头看她。但见她脸色潮红, 脸颊的碎发潮乎乎的, 贴在脸上,长睫颤动,好似风吹稻田。

她头上梳着沉甸甸的发髻,垂在玉枕上。发髻尽头,是羊脂白玉般的脖子。那脖子细且长,他一手就能卡住,只要虎口微微一动,就能裂成碎片。

容衍想,不知夏泱泱此时如何。他心头忽然一动,生出了几分恻隐之心,道:“郡主,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夏泱泱身子微微一动,侧过身子来,刚要说话,忽然胃里头又是一阵翻江倒海,她按着心口,另一只手却捂到了嘴上。

容衍倒也看得明白,径直去屋角拿了那铜盆回来。

夏泱泱脸憋得通红,好像接过救命的稻草一般,把那铜盆捧在手里,对着那盆子连着呕了半天,可又是什么都没吐出来。

她把那盆子往地上一搁,也顾不得容衍在场,身子往后倒在榻上,一只胳膊挡在额头上,另一只手攥着手帕,搭在颤颤巍巍的胸脯上,长长地吁了口气。

夏泱泱心中烦躁,恨恨地看了容衍一眼。她从王府离开后,就没服那避子的汤药。可谁知道就是那最后一次,身子里头留下的种子就生根发芽了。

她发现癸水未至时,也算是认命了。果然安全这事儿,不可侥幸,但转念一想,只是夏泱泱万万也没预料到,肚子里这位小冤家,跟它的爹一样难缠。

一抬头,却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端着一盏清茶在她眼底,那指头前不久还在夏泱泱脊背上拂过,这会儿却只肯摸着那茶盏了。

夏泱泱捧了茶,放在唇边,一般小心啜饮,一边睨着容衍——她觉得他如今眼睛好了,真个顾盼神飞。他以前眼睛总是盯着一处,显得温润柔和。就算是盯着木头,也是一副含情脉脉的样子。

可现在却不一样了,虽然人是在笑着,可眼眸里头有些许寒意。

夏泱泱又想,那些盲文他该是彻底也不用了;还有她给他做的棋盘,怕是也扔到一边了。

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茶,想到这是容衍斟给那郡主的,莫名其妙心头发堵,就说:“王爷,我说了,你不必请大夫。”

“郡主何出此言?”

夏泱泱刚要开口,房门却被推开了。那丫鬟满头大汗,带着大夫进了门。

这大夫把了脉,眉毛扬起,脸上的笑意也逐渐加深:“夫人这是喜脉……”

夏泱泱听了,波澜不惊。

容衍面色如水,只是手指微微蜷了蜷。

状如惊弓之鸟的,只有夏泱泱的丫鬟,两只腿都打颤,随时都会摔倒。

老大夫不觉有异:“摸着脉象,该三月有余了。夫人并无大碍。等我开副安胎养胃的药,保证夫人胃口大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