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没有回东堂, 而是在东堂附近找了家客栈,让安东尼交了一个月的费用。
安东尼乖乖付了钱,但在离开时磨磨蹭蹭落在最后面, 趁其他人下了楼,仍企图劝我回贝勒府, “秋, 事情不像朗世宁说的那样,十四贝勒之所以在墓碑上称你为师,并不是为了明哲保身, 否则他根本不会大张旗鼓地悬赏找你,他只是为了你的名声!上帝作证, 我看得出来, 他真的喜欢你。你出事后他生病了, 病得很严重,如果你能回去看看他……”
我扶着门冷冷打断他:“你说,论道风波过去了吗?”
“应该……过去了吧?你出事的消息惊动了整个皇城, 上到娘娘,下到衙役,朝野内外无数双眼睛盯着, 所以他们劫持了你十八天都没敢动你。”他顿了顿, 掏出手帕擦了擦头上的汗, 眼神闪烁:“当然, 他们认输不代表顺天府不追究。你放心,我和白晋会继续向衙门施压, 给你一个交代。”
“不, 远没有过去。天主教赢了论道,得了赐地, 而我这个出头鸟竟然没死成,我们简直占尽便宜了!文人先丢了面子,将来还要在顺天府的追查下丢尽里子,你说他们能善罢甘休吗?战争的号角已经吹响,我们的领袖白晋病重,你作为默认的继任者,难道不应该多想想我们下一步的迎战策略吗?有靠山自然是好事,可光顾着依靠别人,丧失了自身战斗力,是得不偿失的。更何况,我们真正的靠山,是皇上啊。”
只有我知道真正‘绑架’我的人是谁,在其他人眼里,罪魁祸首就是文人集团。
在雍亲王的干涉下,顺天府绝不可能查到他头上,必然会有其他人作为替罪羊。而这个人,很可能是他的政敌。
安东尼张口结舌,冷汗涔涔,最后只说了一连串‘你说的对’就落荒而逃。
我在客栈好好洗了个澡,吃了一顿饱饭,也终于睡了连日来第一个整觉。
公元1715年 3月22日康熙五十四年农历二月八日 天气晴
没想到,今天早上我迎来的一个客人是杨猛的女儿杨玉梅。
邻居家鼻涕不断的铁柱送她来的,没有随她上楼,在门外头蹲着。
她带了一个自己秀的平安福给我,感叹道:“秋姐姐,你能平安回来真是太好了。那些男人真不要脸,说不过你,就用这种下三滥手段!怪不得我爹说,官场都是真小人!”
果然,坊间默认的加害人就是论道中被羞辱的文臣儒生,玉梅能说出这话,说明连杨猛这个文官都是这样想的。
我笑着嘘了一下,轻声道:“快别给你爹树敌了!以后千万别在旁人面前说这样的话。”
“我只在你面前说,你是天底下最特别的人。”玉梅抿了抿嘴,旋即眼睛微微泛红:“秋姐姐,你瘦了很多。”
“哎,能活着回来已是万幸,多将养些时日就能恢复了,不必担心。”
她点点头,忽而红了脸,小心翼翼地问:“秋姐姐,你怎么不回贝勒府?听说十四爷找你找疯了,连德妃娘娘都出宫去贝勒府看过他两回。”
嘿,小丫头还挺八卦。
“我现在一身是非,怎好再去清白人家借住?十四贝勒尊师重道,为人重情重义,我曾深受其惠,而今更要投桃报李,维护贝勒府的安稳清净,你说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