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农家小院里有一棵高大的樱桃树,过了时节,没有果子,树冠蓬蓬如盖,在院外投下一片阴凉。
我仰头多看了两眼,忽听入戏太深的雍亲王在耳畔画大饼:“明年圆明园不开放了,等樱桃熟了,先让你进去吃个够。”
……这糖衣炮弹要是不问出处,简直齁甜。
可惜我吃不下。
我很不合时宜地想起了那一篮无缘品尝的相思樱桃。
我记得它们被踩爆后,散发在空气里的气味芬香甜腻;我记得为了捡回几个,我摸到了一只修长纤细的手;我记得他紊乱的呼吸声,以及尴尬局促的补救:“是什么,我赔给你。”
这一幕好像也没有过去很久,现在想起来,竟恍如隔世一般,连那个见证我们第一次独处的伤疤也完全消失了。
他大概已经把我归于尘世烦恼,随香烛燃掉了吧。
那么单纯善良的他,有没有再被别人‘欺负’呢?
恍惚间,一个熟悉的身影忽然从眼梢的余光中掠过。
我心一提,猛然扭头看去,却见一家三口刚离开道仙坐诊的院子,背对着我走向阡陌。
那个男人身材纤细颀长,连肩颈线都与我第一次去隔壁时看到的背影一模一样!
可他穿着寻常布衣,左手牵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右手托着一个正在说笑的年轻少妇。
不可能是居生。
他本来就不会和女人相处,更何况离京前遭受了痛失谭妈、全家入狱等一系列打击,走的时候重新穿上了僧袍。
僧袍是他的保护壳,也是自我约束和警戒,一旦穿上,岂能说脱就脱?
前有沈如之,后有山野村夫,是我心虚吧?看谁都像他。
正怅惘,身边人碰了碰我,蹙眉揉着右眼道:“刚才没留神,好像有只小飞虫扑进眼睛里了,你给我吹吹。”
……
他微微屈膝,我垫着脚。
瞳眸如镜,映着蓝天飞鸟、樱桃树冠,还有我不情不愿的脸,就是没有飞虫。
……你这幼稚的行为对得起那八百个心眼子吗?!
我装模作样随便吹了两下,他掏出手帕擦了擦眼,神情一派坦然地朝我微笑:“好多了。”
接着指着别人家门口的菜畦,问我知不知道那刚冒出头的小绿芽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