妍姬顺力系好布条,听得采兰轻声一嘶,吐了吐舌头,回之:“你看这青丘绿陵的,除了树枝,还有何遮蔽处?你若离去,我和叔喜遇到蛇鼠虫兽的,可就真没救了。”
山丘成群,林茂成森,刚受了惊,妍姬免不得胆怯,补说:“山道间马蹄印深浅各异,路虽难走,但赶路选择此道的人不少。前日在阿城也听几行人说要走此道。”她停顿三息,语气添了几分平稳,问:“采兰,你信大司命的安排吗?”
天之有道,世人命格自有大司命判定,督其善恶然后掌其生杀,故人生而寿夭不齐。妍姬自认十五芳华间,并未行过恶毒事,现此山间已然这番惨象,无他法可救,索性由它去,看大司命作何断吧!
采兰倒不是真信大司命,只是晓得妍姬心里害怕,叔喜又昏迷着,于是公子说要一块儿走那便一块儿走吧。
三匹马儿只有一匹还勉强能行,采兰将叔喜放到马背上,走手稳住叔喜不让她掉落、受伤的右手驱赶着受了伤的马儿——也算一种缘分——同妍姬一道走在山间。
山势其实并无她们形容得那么陡峭或崎岖,说句得罪人的话,后世的华东地区哪儿来这么多高山险陵?只不过妍姬自小在后庭长大,唯一翻过的山就是铜鞮宫的后山——那个平缓的小山坡——而且,她一口气登上后山还有些吃力。因此妍姬对夹谷这座山有着本能的畏难情绪。可当她们真正行走起来,妍姬发现走出这座山或许并没想象中那么难。
正日树间滤下的光斑不昏不耀,三人时而穿林踏水,时而顺路蜿行,撇开有些凌乱的发丝和衣物上的污渍,看着倒像是哪里来的贵女专程入山游乐——只不过这仅仅针对不知前因的人,对在斜山头把坠马这事看得清清楚楚的人就不一样了。“不懂乐郎君”嘴角上扬,声音冰冷:“运气可真好!”
“不懂乐郎君”之前和妍姬是打过照面的。
前两天他从卫国城濮入阿城歇脚,恰逢阿城里来了个晋商,专卖一种乐器——篪。
苦愁绵若绸,忧思细如丝。万千箫笛魂,莫若晋国篪。
虽不是自己最喜欢的乐器,可“不懂乐”前段日子听着有人吹篪吹得极好,这两天对此乐器正好有兴趣,便只身前去淘件儿。商贩颇为识相,见他装束知道来了贵人,把私品一一拿出,最后还拿出了一极品——水光玉篪,格外惹人爱。
绵结天地之灵,温藏四季之蕴,润泽如朝露欲滴,凝腻如冻脂透溢,说的便是水光玉。此玉产自胡狄区域的边陲地带,纵使狄人也要远历座座荒山方能寻一二,九州罕见。
细看这商人摆出的水光玉篪,色泽淡黄,晶莹纯透,在日光下透出明亮的光泽,还有些微微泛紫,不用试音,便足以让“不懂乐”拿出身上所有财物。
“好东西,我要了。这些钱不过三成,剩下七成待会儿会有人送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