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物不定价,最后给多少全凭买主心意。商贩初见“不懂乐”给的价钱并不满意,用胳膊护住几案上的玉篪,听他说完终觉此人是个识货的,缓缓将胳膊收了回来,任他拿走那支玉篪。
信重于命,他自是不会担心人家拿走东西后,剩下的钱会不会不送来。
事情到这儿,本是一段宝物被人识的佳话,偏生被妍姬撞见,偏生她是个爱篪的,偏生她并无水光玉篪,偏生她见了“不懂乐”拿玉篪的样子就觉得不合适。
“不懂乐”看起来二十出头的模样,举手投足间却不似刚及冠之人,较之他的模样、气质实在过于沉稳,要说而立之人倒还合适些。妍姬方才看“不懂乐”选篪,分明用的选箫的法子,一看就不是爱篪之人,心中不快,觉得他拿去此物实在是糟蹋了。
一手在上,一手在下,“不懂乐”刚拿起玉篪,妍姬已然上手。
“淑女何意?”
“郎君莫急,商家还未言明这是你的呢。”——刚才商家只动了胳膊,使了眼色,的确没张口。
“不懂乐”不想将时间浪费在强词夺理之人身上,手一用力,猛地将玉篪从妍姬手里抽出,转身离去。五步之内,采兰夺了篪交回妍姬手中。
“淑女真要做这抢夺之事?”
“我说了,商家未言,这篪还不算你的。”
两人用齐腔搭话,晋商不想惹麻烦,本想装作听不懂,可想来也骗不了谁,双方都不敢得罪,尴尬道:“贱内喜乐,鄙人才做了此营生。这水光玉篪是鄙人当年机缘之下得一玉髓,精制而成。来自随缘,去也当随缘。此下玉篪已离鄙人双手,最终去处全凭两位贵人自定。贱内还在家中,鄙人先行告辞。”
那商家也不管“不懂乐”还欠他的另七分财物,溜得极快,剩下妍姬和“不懂乐”两人僵持不下。“不懂乐”打不过采兰,妍姬跑不过“不懂乐”,双方都不能轻松携篪而去。不少路人停驻看热闹,最后谁也没办法,妍姬主动提出以乐理分高低——她认准了对方不懂篪乐,心中暗称人家“不懂乐郎君”,想着若是比乐理自己必胜。
路人跟着起哄,中间出了个曾为宫廷乐者的老人,主动要来主持这场乐理大赛。“不懂乐”此刻也没别的法子,被迫参赛。乐理围篪展开,“不懂乐”的篪乐虽比妍姬想象得要精通一些,仍然败下阵来。他身边没带人,身法比不上采兰,此刻围观者又多,只能眼睁睁看着妍姬悠然上车携篪而去,空中还飘荡着胜者的声音:“‘不懂乐郎君’,多谢承让!”
待他后来在这斜山头探身出车认出山腰处的马车,冷哼之时,恰好目睹了下方马竭车毁人飞扬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