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极台的有心人或许已经发现,齐侯的贴身护卫桓夷已经几天不见人了。此时的姑荪之地,桓夷驾着站立高车急速前行,腰间隐约可见的是一块绢帛,上面还加了火漆。
贫不及素,那时绢帛之昂贵纵是宫中高级护卫也是买不起的;就算有幸买到,哪里会舍得轻易使用呢。
没时间生疑,更没时间思考,因为下一刻桓夷的高车就直接冲进了一处军营,将那绢帛交给了身着军装的尊贵之人。
齐侯放下手中的竹简,空荡的大殿里响起他冷幽幽的声音:“是时候了,就让寡人送晋侯一场胜仗吧。”
他几乎要沉醉在自己的计划里了。和许多人想的不一样,自己让上大夫艾孔到姑荪,是去打败仗的。
先前秘密增兵穷谷只是为了向郑国表达诚意,并非真对周天子有所图谋。如今齐郑联盟已成,郑国又公然反叛晋国,往后只能牢牢依附齐国,他怎会允许郑国在这战中夺得土地、扩大疆域呢?
看似沉醉,并非真的沉醉。
年幼继位,与卿臣们斗智斗勇、争权夺位的这么多年,冷静甚至是冷血已经深入齐侯骨髓。他就像丛林中的猛虎,以难以置信的耐心和近似变态的冷静悄无声息地隐藏在猎物后方,等待着最佳时机,不动则以,动若奔雷,一击必杀。而在击杀成功前,再完美的捕杀计划、再肥美的猎物都不会影响到他的情绪。
他想起与郑伯结盟的场景,冷笑道:“天子出逃已久,诸侯心痒欲动,是时候让天子还朝、平息各国躁乱了。”
他又想起那年虒祁宫中即位的幼君,好不容易长大成前些日子铜鞮宫里想要探自己心思的少君模样,可怜呐,纷乱的九州,终归是不适合这般少年郎。可悲啊,那孩子和他父亲一样,都不是当君主的料。
不久艾孔就会战败,在晋国把注意力放在姑莸、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时,齐国蛰伏在鲁国西边的部队就会全力攻鲁,纵然晋国反应过来,军队也会遭到卫国的阻击,而齐国军队就能利用这个时间拿下鲁国。
失去铁杆盟友的晋国,日落西垂般的晋国,晋侯你还能死撑多久呢?
外方月色愈来愈淡,天边光晕散开,朦胧缥缈间升起的是冬日里的烧不旺的太阳。东西两方天,日月相交即是明,晋候姬午不知道自己被人挂念了一个晚上,在这片柔光里苏醒,欲前往熠明台处理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