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说的没错,张嘴就是大碴子味,听着剌耳朵。”胡丽暧昧地笑:“净说大实话。”
冯老师蓦地警惕:“什么实话?”
“说您学识渊博,口才好,诲人不倦……”胡丽诚恳地说:“就算回到家也不忘了教育我们的责任。”
“噢——”冯老师略显窘态:“你是这么理解的!?”
“快,吃水果,别干坐着。”师母风风火火进来给我们一人手里递了个青桔子然后把袋子扎紧挂墙上:“想吃你们自己拿,屋子里有耗子见什么嗑什么,家里吃的从不敢敞开了放地上。”她扒开桔子瓣塞嘴里咬出水从鼻子里呛出来难过得直咳嗽,抹着胸口指墙角的柜子腿说:“你们看,你们看,那里还有咬过的牙印,都是耗子干的。”
“嗬!耗子成精了。”我们俩放下桔子感慨。
“你们也别拐弯抹角有事直说,我家老冯刀子嘴豆腐心心眼儿特别好,最看不得学生来家里求他。”师母爽朗地笑着说:“你们俩是情侣?看着真让人羡慕,我家老冯年轻时也老犯错误,都是我拉他去领导家登门道歉,去一次就花半个月工资——那时候钱少就几十块。”
“是,是,听说五块钱就能活一个月,”我说:“我妈年轻的时候带着我说五块钱就够吃了,那时候物价真便宜。”
“那你妈可够不容易的,养你这么个败家儿子。”胡丽笑着拿出牛皮纸信奉递过去,师母接过去掂下分量心领神会地说:“三千,罚款没错吧?”
“没您不圣明。”我热烈地说:“我回去还要写份深刻的检讨书交给您呢。”
“检讨书就算了,这些就足够深刻,我们不搞形式主义。”师母又发出爽朗的笑声:“什么事不要太认真,认真你就输了。”
“对,对,没错,师母您真深刻。”我发自内心的恭维。
“检讨书还是要交的,形式没有主义还是很有必要的,它表明了当事人的态度。”冯老师说:“检讨书你就看着写只要署你名就行。”
我俩走出阴暗的筒子楼很远,我回头望着来路,灯火阑珊,或明或暗的窗口射出清冷的光。这条路四通八达、狭窄弯曲,俨然如蜘蛛网般纵横交错,深入到杂乱无章、迷宫般的黑黢黢的破旧的居民区。天很黑,阵阵冷风吹过来像吹过寂静的狂野。时间不是很晚,很多人家还没有入睡,临街的窗子忽明忽暗闪耀着电视屏幕的彩色荧光,偶尔有人头晃动像无声的皮影戏。
顺着沿街简易木栅院墙向前走,隔很远才有根木电杆吊着昏黄的路灯,胡同深处红光堆簇闪耀隐约有男女轮廓切切笑语。很多路灯都不亮我俩凭着依稀星光依偎着深一脚浅一脚走路谁也不说话,此时无声胜有声,只想着这条路永远也走不到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