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风总是混杂着过于现实的味道,徐徐不狂,却扎实稳当,它不像秋风那样成熟,也不像冬风那样凌冽,更不像春风那样清新脱俗。
其实羽琢不太喜欢这样的味道,即使他一直实在用这样的味道来约束自己,然而这只是因为他并没有权利和能力去否定现实。不想逃避,却又无法回击,就如同是现在的状态。而此时,这样的风就毫无章法地游走在羽琢的面颊,他不知道自己应当以何样的姿态去回应它,拂动杂草,那是沙铃般的意境。
假若换做是别人,可能无法在这样的环境下多呆上一秒,因为没有任何人会告诉你这是什么地方,也没有人会告诉你怎样回去或者走向何方。这让羽琢想起了自己前阵子读过的一本名叫《摆渡人》的书,身处的地方就是那个生与死的边界荒原,迪伦遇见了男孩儿崔斯坦。然而,羽琢显然没有那么好运,如果说崔斯坦是迪伦内心愿望的一个集合体,那么羽琢心中的集合体又是什么呢?
没有,头脑中一片空白,羽琢无法想象会有一个怎样的人再一个怎样的地方去迎接他。他会全盘接受一切,这不是忍气吞声,只是他无力强求,或者说是,不愿强求。
他相信地狱的存在,却从不敢奢求天堂
他低头走在一个人的路上,却从不敢面向阳光
所以,他并没有像迪伦那样的坚强
山涧里的底流像是南国的绸缎,阴凉瑟寒,不经意地消磨掉了一丝夏日的闷热。阳光倾斜,巨大的梧桐冠头形成的蒙阴偷偷地覆盖住了浅思的羽琢,这让他潮暖的背部毛孔收缩,一阵寒颤使他清醒了过来,羽琢心想:呆在这里果然是有与城市不同的感受啊,比起恒温的钢铁森林,这里反倒有些人情味。
继续坐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不如再去四处转一转,也许还能找到些什么不一样的东西。想至此,羽琢便由打原地站了起来,伸手拍掉了可能存留在睡裤上的灰尘,转身向院门走去。
转身,羽琢怔住了,就在他的眼前,梧桐树下,一个特别不起眼的木质细长功德箱静静
地伫立在那里,上镶四字“广种福田“,下衔对称图纹,好似两只翱翔在半空的瑞鸟一般,箱上不见一丝尘土,正对着羽琢的弯口仿佛是在嘲笑他的眼拙。羽琢诧异,刚刚由树后转过来时,那里明明什么也没有,可是现在却多了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功德箱,关键在于,它就像是一直待在那里,完全没有被移动过的痕迹。
“供纳香火“这四个字不禁浮现在羽琢的脑海中,霎时只觉着背后一畜,他猛地回头看向刚刚那个许愿风铃的地方,试图去将他脑海中的什么东西联系在一起。然而,风铃消失了,像一阵闲风一样,云飘过,枝叶倾动,只是原先垂系着风铃的地方再没了声响,那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了。
这一刻,羽琢的四肢有些不听使唤地向内痉挛,瞳孔放大以致瞳仁涣散,太阳穴随之撑开,就连那刚刚吸入的半口空气都跟着不知应该何去何从。
任谁也无法相信当下所看到的一切仅仅只是巧合,这样的发展就好像是冥冥之中有一双手在操纵一般,将提线下的人偶玩弄于股掌之中。于是,羽琢急忙向四处寻看,然而双腿的松软使得他脚下的步子变得没了根基,前后打结,手心里的汗液被死死攥紧,两臂紧贴侧身,以致身体失去了平衡,险些让他一头栽倒在地上,使得紧闭的呼吸也开始变得急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