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幺巴子都蒙在鼓里,他万万没想到,自己把她像亲妹妹一样对待的巧珍,会爱上他。他听说老黑吃了红花苕籽,也随着父亲和林汉一道向黑狗垱跑来。
一行人匆匆来到老黑倒地的地方,见族长老贤公还落在后面未到,林汉喝住巧珍:“别哭啦,哭有啥用,哭能把老黑哭好?”他止住了巧珍的哭声,忙吩咐大伙七手八脚,把老黑用粗绳子绑上,八个小伙子一齐“哟嗬”,用四根木杠把老黑抬起就走。
八个壮小伙子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把老黑抬回河岭,在干一馆门前的歪脖子柳树下,喊来了齐王氏。齐家河岭没有兽医,所以齐王氏除了给人看病,顺带着也给牲口看病。齐王氏在家已听说幺巴子家的黑牯牛吃了很多红花苕籽,也早就做好了准备。她吩咐几个小伙子炒了二斤巴豆,一斤大黄,碾成了粉末,待老黑抬来后,对林汉吩咐道:“快,用铁钎撬开老黑的牙。”
林汉连忙对身后的小伙子说道:“三根、四喜,快去拿铁钎。”名叫三根、四喜小伙子应声而去。他又吩咐另外两个壮汉“七叔、八叔,你们去找一个楠竹筒回来。”很快,铁钎和竹筒找来了,林汉吩咐抬牛的两个小伙:“三根、四喜,你们撬嘴巴。”又对另外两个中年人说:“七叔、八叔你们把老黑的头摁住。”他自己拉着牛鼻绳对齐王氏说:“你灌吧!”齐王氏挽起袖子,用一个大木瓢把碾好的药粉顺着竹筒倒进老黑的嘴里,再用木瓢舀了一大瓢水灌进老黑口中。
可是灌了半天,一桶水全灌完了,老黑的肚子鼓得像一个硕大的气球,屁股底下全无半点动静。齐王氏翻了翻老黑的眼皮,摇了摇头说道:“不行了,牠吃得太多了,老黑已胀死了。”闻听此言,一只在旁紧张地连气都不敢喘的巧珍大喊一声:“姆妈呀。”一头扑向幺巴子,紧紧的抱着幺巴子,浑身像筛糠,嚎啕大哭起来。
当齐王氏说黑牯牛已死时,巧珍当场倒在幺巴子的怀里吓得昏了过去。
好不容易缓过气来的巧珍早吓得六神无主。常言道,放牛娃儿赔不起牯牛,老贤公家这头牯牛正当壮年,正是出力的时候,也是正值钱的时候。按当时的行情,要值近二百龙洋,就是把林汉这把老骨头拆了,也赔不起呀!林汉一听说牯牛已死,也一下吓得瘫在地下,大口大口地喘粗气,豆大的汗珠顺着脖子哗哗地淌了下来,他呆坐在地上,背靠着歪脖子柳树,一声不吭。
闻声赶来的胖三婶和莲姑,呼天抢地大声嚎啕起来。有的女人开始抹眼泪,有的女人开始劝三婶和莲姑,柳树下乱成一团。
老贤公见事已至此,忙吩咐那几个小伙子:“三根、四喜,你们把牛剥了吧,牛皮晒干后蒙一面鼓,牛肉每家分一碗,牛骨头熬汤大家喝。”说完毫无表情的回头就走。
见老贤公已走,林汉一把扯起坐在地下大哭的莲姑,从幺巴子身边拉过巧珍,一字一顿的面向三婶:“三婶您别太伤心,俺们惹的祸,俺们负责,谁说放牛娃赔不起牯牛,俺一定赔。”说完一手拉着巧珍,一手扯着莲姑,头也不回的向家中走去。
第二天,林汉就对王媒婆说:“谁出一头牯牛的彩礼,无论瞎跛瘫瘸,无论做大做小,巧珍就嫁给谁。”
普通的庄稼人家,有几个能出得起二百块龙洋的彩礼钱呢?原先来提亲的几户都望而却步了。
就在老黑死的第五天,王媒婆领来了一个又黑又瘦又老又丑的男人,他是离河岭五十几里的郝穴镇上方家酱园的账房,因老婆死了想续弦,听王婆介绍齐家河岭有一个绝色的美女,需要二百龙洋做彩礼,去赔东家的牯牛。于是从郝穴镇赶来。
林汉刚与这人见面,那人就双手一抱:“林老前辈,久仰久仰!”
林汉也双手一拱:“幸会幸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