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中书点头说道:“当时押送钦犯前来归还密匙,随手将钥匙悬挂墙壁。”
“对,直到今日清晨都没有动过。”曹少雄点头,道:“挂好钥匙之后,你起身告辞,我便送你出了花厅,这时书房还剩下哪些人?”
“除了秦黛玉,还有沈寒枪侍立。”
李玉莲霍然抬头,目光灼灼地望向沈寒枪,问道:“昨晚曹大人离开书房,秦公主可有异常举动?可曾动过挂在墙壁上的密匙?”
沈寒枪诚惶诚恐地回忆:“曹大人离开书房,我顺着你们离去的方向躬身侍立黑柱之旁,背对秦姑娘,并未听见身后有何异动。”
李玉莲也不怪沈寒枪,毕竟谁也不会料到秦黛玉居然如此大胆,在几人眼皮子底下拿走诏狱钥匙,问道:“你们此后可曾发现密匙遗失?”
曹少雄道:“没有。今日清晨你们来花厅,密匙不是还在我的书房么?”
李玉莲依旧不死心,问道:“有没有可能用完之后,重新将密匙归还回来?”
曹少雄摇头补充:“昨日夜里,镇抚司衙门是反锁了的,直到天明没有人进去过。”
李玉莲点点头,这里显然还有解释不通的地方。别说书房和暖阁,只怕整个镇抚司衙门都不断有人巡逻。曹少雄虽然年轻,但是也吃了十几年的公差饭,秦黛玉要将钥匙用完后归还反锁的书房,他不可能完全没有感知。
此事诡异至极!棘手至极!
李玉莲刚发现一丝端倪,旋即再次否定,陷入迷局,几乎又成为无法破解的悬案。
※※※
皇甫将军很快接到消息赶到镇抚司衙门,详细询问。这件事早已惊动圣上,自然不能等闲。没有证据李玉莲决定按兵不动,厂卫热情接待皇甫拓辰,面对随行而来的秦黛玉依然笑脸相迎,仿佛什么事情都未曾发生。
李玉莲的隐忍,在场所有人暗自佩服,自叹弗如。他们很清楚教主性格,其实早已恨不得将凶手碎尸万段,可是表面不动声色,沉着从容而不乱大局。教主如此,自秦灵儿而下,众人皆是平静下来,有条不紊地收拾残局,为许聆风处理后事。
毕竟是钦犯,迫于朝廷压力,明教也不好明目张胆地厚葬许聆风,只能草草埋葬在茅屋之后的小树林。
许聆风入土为安的那一夜,百年难遇,罕见地天降大雪,寒风凛冽,冷风呼啸!李玉莲红袍鼓荡,蹲身抚摸新鲜墓碑,喃喃地道:“祭司,我知晓您是含冤而死。放心!本座一定查个水落石出,给您一个交代。它日让您风风光光进入明尊祠堂,接受后人供奉!”
朔风如刀,六月飞雪似柳絮,如鹅毛,飘飘洒洒,混合阴钞鬼纸漫天飞舞!此后,缓缓落地,凄凉飘零,化为雨水打湿了墓碑、新坟、青草和绿树。李玉莲仰头望天,眼眸微眯,仿佛感觉许聆风阴灵听到了他这千金一诺,与天地同哭!
可是,一连数日,案情基本没有进展,也没有丝毫线索。皇甫拓辰将事情了解清楚便即离开,回京城向圣上复命,朝廷督查组逶迤而行,沿途激荡滚滚黄尘。
皇甫拓辰年逾古稀,大了李玉莲将近二十岁。从教主身上,将军隐隐看到自己年轻时的影子。同时,在他看来李玉莲却又有些成大事者不应该有的妇人之仁,可终归瑕不掩瑜,令他不绝口称赞!
将军提缰掣马,边行边道:“胸有惊雷,而面如平湖者,可拜上将军。明教这位新任教主城府可深得很啊!论心智,论胆识,都可称得上当今一流人物。玉儿,以后你遇到他,可一定要小心了。”
车舆内,秦黛玉静静端坐,不发一言,白色斗篷下亮色眼眸泛出冷寒光辉。
这件事因贾靖忠被刺而起,现在凶手突然暴毙,也算罪有应得。死者已去,逝者已逝,往事也随着许聆风入土为安随风飘逝,毕竟便是帝国法律都不惩罚逝去之人,左查右查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时间一长朝廷方面也就不了了之。
只是明教的人并未就此作罢。
尤其李玉莲,一直没有放弃对案件的追查。
秦灵儿来到李玉莲房间,见教主双腿盘叠,兀自修炼,红色身影幻出不停旋转的金色气旋,吸纳天地灵气,日月之光。秦灵儿走到他身旁,非常有修养地静候。李玉莲瞑目而坐,问道:“朱雀,情况怎么样了?”
秦灵儿道:“皇甫将军已经走了。”
气旋消失,长鲸吸水般悉数纳入丹田,李玉莲缓缓睁开眸子,沉吟起身,缓缓踱步来到窗前负手而立,望着几竿绿竹出神:“意料之中,贾靖忠再厉害,终究不过是皇帝家奴而已。祭司一死,事情在他们看来已经宣告终结。”
“如果事情真的结束了,那也是不幸中的万幸。”秦灵儿眼神迷蒙,望着远处苗圃:“贾靖忠阴魂不散,金银祭司被杀,也不知此后是否还有无辜惨遭波及?”
李玉莲亦是无论如何都无法释然,说道:“连环凶杀案疑点颇多,不查清楚实在无法向两位祭司在天之灵交代。”
秦灵儿微微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只是千头万绪,我们又从何处入手?”
“望江楼、馒头岗、黑水牢三起凶案虽然纷繁复杂,但是也能逐条线索理起。”李玉莲沉着睿智,思之再三,决定道:“我们重头查起,再探望江楼现场。”
秦灵儿柳眉微攒,道:“望江楼凶案铁证如山,板上钉钉,难道教主还有所怀疑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