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致竹糊涂的看了看高行止:“高公子,怎么了?”
“天临,快回来。”旁边桌人也留意着动静呢,纷纷开口相劝。
贺满袖等四人则不由自主都伸手到怀里,捏住了自己的兵器,这些人个个不要命,心里都打定了一个主意,就算豁出去大闹婚礼,也决不能让曲雁鸣捣乱。看那架势,大有一种曲雁鸣胆敢开口说出来,就让他死无葬身之地的冲动。
绥国公夫人听见闹声,回头警告的唤了一嗓子:“天临,别胡闹!”
大家都在指责他,曲雁鸣的目光却始终不从高行止身上移开,众人如临大敌的模样,倒是让他完完全全证实了自己的猜想。
曲雁鸣咧唇一笑:“我就是跟高公子说几句话,你们都紧张什么?”
高行止亦笑:“是啊,曲公子同我开个玩笑,都把兵器放下吧。”
“黎尚稀,徐丹实,陈舟尾,贺满袖。”曲雁鸣在高行止身边坐着,姿态懒散,面上带笑,很是清醒:“你们四个胆子倒是大得很。”眼波在这几人身上扫了一圈,落在高行止身上:“不过,他们胆子再大,也比不上高公子你。呵呵,连圣上都敢欺瞒,你真是色胆包天,就不怕落个身首异处、满门抄斩吗?”
“满门抄斩?不可能的。”高行止很是轻松的摇头:“陛下就是诛九族,也得先轮着你们曲家。”
曲雁鸣笑而不答。
两人打着玄机,这一桌就韩致竹听不懂什么意思,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又见大家是一派谈笑风生的模样,立马糊涂的直挠耳朵。
高行止没韩致竹看到的那般轻松。
曲雁鸣坐在他身侧,两人双双回头,看向了正厅。那边,新娘子已经完成了拜天地的礼仪,被喜娘搀扶着送去了新房,朱信之跪在宣庆帝跟前听训,看样子,宣庆帝准备走了。
“什么时候知道的?”高行止的唇。瓣微动,声音低得不能再低。
曲雁鸣也是一样:“原本见着你和她成双成对出现,心底有所怀疑,直到昨天在泰安王府外看到你和她一起出来。”
原来是这样。
高行止有些郁闷。
都怪裴谢堂,昨天好生生的偏要抽疯往泰安王府里跑,这下好了吧,被人家有心人逮了个正着。他也是,昨天进去的时候都想着要盯梢,出来时,怎么就能掉以轻心呢?
正门肯定是没人看到自己的,他和裴谢堂都是从后门走的,进去时,他到处仔细看过,并无人注意。除非是……
“你当时在江上?”高行止问。
曲雁鸣颔首:“约了朋友同游临水,去往江洲的路上。”
这就对了。
高行止一时无话。
曲雁鸣盯着那远走的背影,语气不无低落:“她并未假死,尸体是我收敛的,是在我怀里冷掉的,不可能活过来。”
“是啊,借尸还魂。”高行止勾唇:“多荒唐。”
“不荒唐。”曲雁鸣看了他一眼:“人生就需要这样的荒唐。”
真好,她还活着!
曲雁鸣只觉得心口憋着的那股气缓缓的出了,长久以来,让他憋闷、心慌、痛苦到无以复加的感觉,就在这时得到了彻底的释放。
高行止很是不解:“既然昨天就得知她还活着,为何还去喝那么多酒?”
曲雁鸣不答,唇上的笑越发苦涩。
为什么?
刚刚得知她可能还活着,身份就是谢成阴时,他是很怀疑的,那时候,全然凭借的是自己的猜想,凭的是看到谢成阴时心里那种异样的感觉,看到谢成阴缠着朱信之,看到高行止继续不顾世俗的眼光同她厮混一处,看到他二人并肩同行时勾起的熟悉感觉,让他觉得自己不是做梦。
然后,一步步查证,什么结果都没查出来,他已有三分肯定。
做事谨慎、小心,若真是她,这才是常态。
接着,冉成林贪污惊天巨案,她的冤屈大白于天,他已有六分肯定。
这之后,他一直守着泰安王府的旧宅子,在王府对面的酒楼上日日盘桓,却从不见她踏足进去。等得他都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判断错了,却在昨天出游时,小船从临水河划过,他却瞧见熟悉的身影飞快的溜进了泰安王府的后门。
无法形容当时的心情,他勒令船夫将船停在隐蔽的江边,一个人傻呆呆的站在外面,像被抽干了全部的力气。
一直等着。
终于,等到他们二人打打闹闹的从泰安王府出来,一路说笑着远走,一颗凝固了的心脏才重新开始跳动。
是她。
是她。
真的是她!
那一瞬间,无人能体会到他的欣喜若狂。他几乎想蹦起来告诉全天下人,那个人没死,那个人回来了!他想大声呼唤,想立即就跳起来冲上去,将她紧紧的抱在怀里,感受一下她的心跳声,而不是宣角楼上她逐渐冰冷的那种感觉……
可是,什么都不能做。
他站在船头,像石雕逐渐冰冷僵硬,心中反反复复的知道,自己于她而言从来都不重要。以至于,她死而复生,高行止知道,他全凭猜测。她活过来后,第一个肯定就去找了高行止,而他,始终是被抛诸脑后的那一个。哪怕到了现在,她都不可能跑过来告诉自己:“喂,曲天临,我裴谢堂活过来了,不服气过来打架!”
自己于她,始终是个外人啊!
所以你看,就算知道她活着了,心里反而还更难过,更难以安放。
昨天,他喝得比过去三个月的哪一天都要醉。
一半是悲哀,另一半,则是喜悦。
他想着,他已经跟谢成阴提了亲,下了聘,要娶她过门,凭着谢成阴的身份,曲家不同意她做他的妻子,他都已经想好了,就娶做妾,名分上委屈她一些,但他此生就她一个妾,谁又能真的委屈了她呢?
原来,这才是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