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丽!我有事情要说!你在哪?”布兰奇边大声叫喊,显然除了他的吼声之外,再没有任何动静了。他的眼睛咕噜噜地飞快搜寻着深林中所有较粗大的矮树背后,不过由于夜色漆黑,许多地方都看得不太清楚。
直到森林里渐渐起风了,布兰奇也打算返回去了。管不了太多,找那条蜿蜒的森林小径才是当务之急,况且到了那座神秘的村庄还凶吉未知呢,先把艾丽抛到脑后吧。他默默地埋怨着,转身走去。大风渐渐变得十分猛烈、凄厉了,树间树叶发出一阵阵激烈的“哗哗”声响,像有只大手正抓住树干摇晃一样,令人感到不安。不经意间,他又望见远方有团亮光飘动着,在树间若隐若现,显得十分微弱,时而还有微弱的嗡嗡声响伴随而来。他迎风眺望着,亮光渐渐地清晰起来,那像是一大团星星点点的萤火虫,正把四周的树枝、树叶映照出一片荧光色。随着绵绵不断的嗡嗡声,不一会儿,荧光就把眼前的整片树林笼罩起来了。
布兰奇躲在树后打量着这条萤火虫队伍。它们长得很像萤火虫,但各个体态又大同蝗虫,尾部的荧光显现得晶莹剔透,就像一块块浮动在空中的夜明珠。它们浩浩荡荡地前进着,速度不急不慢,紧密有型,尽管有的时而起起落落地躲开枝头树叶,但整体队列上依然不出现太大的差异,这点像一支纪律严明的军队。渐渐地在长长的萤光队伍中部,有一团最耀眼的光芒呈现出来了,在它外围有环绕飞行的萤火虫交错遮挡着,看不清里面是什么东西,只能猜得出是护送的某一圣物,或者是某种高贵的生灵。
布兰奇试着走出来,跟随队伍前行。意外的是,萤火虫没有排斥他,但也不理睬他,它们若无其事地继续保持着步伐前行。他没有多想什么,就这样跟随着千米有余的萤火虫队伍走去了。
他们沿着茂密的树林穿行,一路上没遇到长袍人,也没遇到其他蛇虫怪蚁。最后,他们来到矮林尽头处的岭坡地带,在穿过了一口石砌涵洞后,紧接着便进入一座很幽暗的、像个荒村野岭一样的村庄里。
布兰奇踏上村庄的马路,眼睛不安地环顾四周,在荧光的衬托下村庄显得更加黑暗了,就像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尘。这里尽是一座座古老的土房,每个屋顶上房瓦都残失不齐,每条房檐上的土雕花都模糊得或者残坏得根本不成形状,一排墙壁上经常能看到被一大团稻草堵上的大窟窿。再往深处望去,有的房子已经坍塌多年,在残垣断壁的土桩、土墙上生出一撮撮茂盛的杂草。马路对过的牛棚更是惨不忍睹,大多数的稻草顶棚失散到遍地各处,只剩寥寥几根枯木桩毅然坚挺着,仅仅分得清牛棚的区域。这条曲折的马路到这里也变得坑坑洼洼了,像交火后的战场一样,又宛如一条久经荒凉的干涸的河床。不过这里仍然有人居住,从一扇扇紧闭得木门能看得出来,并且他们还喜欢把一串整齐的骨头挂在门外,像警示性标志一样。
布兰奇停下脚步,这会儿他不由得心生怯意,这座凄凉、落魄的村庄离他想象中可谓天上差到地下。着实说,他还指望能像逛庙会一样,有人热情地接待、引路,然后为他准备居所住下来,慢慢、详细地帮他解除魔法诅咒。现在看来,那都是无稽之谈了。
萤火虫渐渐远去了,布兰奇想趁微弱的荧光消失之前能找个地方先休息下来,好等天亮再说。于是,他开始四顾当下环境。从路旁的一排土房扫过来,不见有一扇敞开的门,也没发现土房上留有哪怕只是一个能钻进去的墙窟窿。他反而发现了点更糟糕的事:有面断壁墙从背后露出了一点黑袍,当微弱的荧光打在上面时,它又迅速地潜藏了。
布兰奇尽量远避那面断壁墙,匆匆走向一条巷口。突然间,在转角口有人与他撞了个趔趄,是个矮小的长袍人。两人都慌慌张张地爬起来,十分谨慎地打量对方,匆忙的眼神对视了好几次,最后各自掉头走开了。
“咦?你…”布兰奇渐渐停下脚步,十分疑惑地望着矮长袍。他不像几小时前在三岔口处遇到的那些长袍人,相对来说他比较真实,并不像他们鬼魅得令人发指。他有健全的、实实在在的双脚双手,也有藏在衣帽里的脑袋,即使在黑夜里,也能隐约地看出弯翘的鼻尖。
“嘘!!”矮长袍立刻止断他的话,继而发出一口童稚的声音悄悄地说,“在这里不能说出自己的名字!”
“长袍人会说话?”布兰奇惊疑地问,“这里怎么回事?”
“不宜多说!先进庙堂。”矮长袍说罢疾步走向一座陈旧的土房去,布兰奇便掉头跟过去了。
他们路过一条黑漆漆的小巷,停在一扇深沉的大木门前。那座还算高大的瓦房看起来很牢固,围墙被分成了两层,墙底由石头巩固地基垒高将近两米,上部用土皮墙接起来总体有五米多高,顶部是一排被风化得、不太整齐的青砖瓦。
矮长袍握起门上布满锈渣的铁环刚扣了一下,门即刻打开了,一个魁梧的长袍人在门口焦急地恭候迎接,但是当他看清有布兰奇跟在后面时脸色顿时大变,又恼怒地啪一声把门重重关上了。
“土玛等等!他不是坏人。”矮长袍人连忙说道,“他也是受害者,他的手臂…他被诅咒了。先让我们进去!”
“快进来!”门重新打开一条缝,魁梧的长袍人小声催促道。布兰奇他俩便跨进了门梁。他紧接着迅速地关上门,把木门后的拇指粗细的铁销紧紧推进对面墙壁上的插槽里。
矮长袍走得依然很快,布兰奇默默地跟着步伐。他们穿过这座四合院的小径,朝北面的大庙堂瓦房走去。门口处有烛光照射出来,很微弱,穿过暗红色的门框打在门前石阶上,上面显出几个攒动的人影。他们踏上石阶走进昏暗的屋内,随之有一股浓烈的油烟扑鼻而来,猛然间令人作呕。在中间靠墙的位置有张陈旧的方桌,桌面上布满了油污,分不清原有的色泽,在上面有盏小蜡台燃烧着枯黄的火焰,昏暗的光线勉强能照亮整个房间。
厅堂里也再没有其他陈设,仅足足有二十多个人蹲在地上,或者就地靠墙坐着,平均分散地居占了屋内空间。人们都统一穿着乌黑长袍,似乎做好了准备随时隐藏在漆黑的夜幕中一样。有些还靠在一起窃窃私语地闲聊,不过气氛却相当沉闷,显得很压抑。
“你差点出了事。”矮长袍和布兰奇一进屋,一个穿长袍的女人就快速走来一把抓起矮长袍的胳膊训斥道,她压低声音气冲冲地又说道,“幸好在萤光消失之前回来了,不然你就回不来了。你这孩子怎么就不让人省心呢?”
“我知道错了,妈妈!以后我再也不跑出去了。”矮长袍马上乖巧地响应。
“每次你都会这么说。”她说着口气就又变缓和了。接着,当漫不经心地扫了布兰奇一眼后,她立刻又警惕起来,敌意地拉开一步,打量着他大声质问,“你是巫师?有巫师闯进来了?”
此话一出,屋内顿时紧张起来。其他长袍人纷纷站起来,投来一副副锋利地眼神,他们紧紧地握着拳头,瞬间把布兰奇包围起来,仿佛恶斗的烈焰一触即发。
“他不是巫师!他只是个受害者…”这时矮长袍竭力地解释道,大胆地推开靠前的几个长袍人。
“不!小孩子的话不能信。”他的妈妈连忙阻止道,指着布兰奇又说,“我确信他是巫师!”
“不!妈妈…”矮长袍拼命解释。紧接着,他被妈妈强有力的手臂一把护在了身后,全然没顾他的抵抗和劝说。这会儿所有的长袍人都动员了,他们步步紧逼布兰奇,黑压压的人影埋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