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
忆云夜里梦醒,天色尚未亮透,却见落音在灯下刺绣,自她记事以来从来就只有阿娘脸上的眼泪和悲伤,并不知自己的母亲还会这一番手艺,揉了揉眼睛起身,浑黄的灯光里并不见得清明,她知道是隔墙有耳,被赫辰知道。
“阿娘是在给忆云的衣服绣花吗?”
落音轻轻一笑,这是忆云长这么大第一次看到母亲脸上的笑,“阿娘想到了你的父亲。”
落音的脑海里突然想起了当年送赫云峥出征冀北的时候,她连夜为他的战袍里缝了一个平安符,不知道赫云峥知不知道,那盔甲怕是早就已经破败不堪了。
细细的红丝线与忆云的衣料几乎是浑然一体的,落音按捺好里处仔细地封口,一针一线看不出破绽来。
直到天色蒙亮,忆云自己洗漱完毕坐在梳妆镜前。
“启禀娘娘,大王命公主出发了!”
忆云端手以天元之礼跪叩落音离去,脸上风轻云淡,像极了他的父亲。
天元的风土不似吐蕃那样子单调,街市的玩意儿层出不穷,仅仅是走一遍也看不全的,直到走到了官道上才渐渐冷清起来,忆云抬眼,身边的赫辰闭着眼,摇摇晃晃。
“你可来过这里?”
“寡人说过,入了原州城,你便要叫我父王。”
“可你不是!”
“哼,”赫辰嗤笑,“你阿娘的命可是在你手上啊!”
忆云沉默不语,许久终于生涩地吐了一声,“父王!”
天元的皇宫里富丽堂皇,远远过去光是一道道朱雀门就是层层叠叠,跟着赫辰下了车,母亲给忆云穿的便是一套中原礼服,修身纤美。
迎接他们的应该就是天元的皇帝了,赫辰一眼藐视过去,可是母亲教过忆云中原的礼节,因为她知道这个站在她面前众星捧月一般的男人是她的亲生父亲,随即双手交叠额前,屈身跪地,三个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