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凉雪花落在纪鸢的发顶,她眨着眼眸,微微的讶异:“你在做梦,还是你在我的梦里?”

纪鸢自从和反派大佬共用身体,她在梦境中,看见过厉曲轲黑暗尘封的儿时回忆。

然而,这是第一次,厉曲轲以俊美青年的外貌,出其不意现身在纪鸢面前。

厉曲轲穿着黑色风衣线条流畅,他修长的身材笔直立在皑皑雪山中,沉稳内敛又引人夺目。

“我从不做梦。”厉曲轲英俊帅气脸庞的不似真人,他锐利的墨色眸子环视四周,如出鞘的宝剑,锋芒毕露。

厉曲轲眯了眯眼睛,隐隐危险,显然看见了在人群中撕打的清瘦黑衣少年。

小少年厉曲轲抢过了流氓青年的木棒,瞅准领头的人物不顾一切地冲上去。

他仿佛森林中孤独的饿狼,狠狠咬住猎物最重要的部分,尖利的牙穿透血肉再也不肯松口,直到对方咽气。

流氓头子一口浓重的a国乡村方言,嗷嗷直叫求救:“上啊,弄死他!”

小青年们赶忙凶神恶煞围了上去,打算好好教训黑衣少年,却一律被他可怕暴戾的眼神、不怕死的狠劲儿镇住。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蛮横的就怕不要命的。

所有人挥舞棍子接二连三打向黑衣少年,他都没有一刻屈服。

最终,他成了雪地里,唯一直挺挺站着的赢家。

地上的小流氓痛苦哀嚎地打滚,他们看向这个黑发少年,眼中无一不带着深深恐惧。

黑衣少年面无表情,嗓音干涩,轻飘飘的纯正口音:“我数十下,你们消失。”

“十、九、八……”

宛如地狱的丧钟敲响,小流氓们面色惊恐,他们互相搀扶着爬起来,一同跑得屁滚尿流。

少年厉曲轲一头黑发冷硬,他随手丢开木棍,擦去唇角的血迹,精致的脸庞青了好几块。

小胖子捂住脸上的伤口,怯生生地靠近,目光希冀:“你是华国人吗?带我一起走吧,我不想再被这些人打了。”

少年厉曲轲回头打量身躯微胖的小冬瓜,仿佛在估量他的价值:“你有什么?”

小胖子脸上血淋淋的,嘴唇冻得青紫,毫不犹豫递出了半块的干面包:“爸妈不要我了,我什么都没有。我可以当你的小弟,我不怕吃苦,愿意做任何事情。”

少年厉曲轲戒备的目光不为所动,漠然开口:“我有小弟了。”

“大哥,我喊你大哥。”小胖子踉踉跄跄地追了上去。

他笑起来脸色灿烂,眼眸干净的不像是刚被欺负的样子,“大哥,你叫什么名字?”他屁颠屁颠的样子,还是被黑衣少年甩下了。

小胖子看着黑衣少年脊背挺直,瘦小的肩膀上飘落雪花,一步步地离开,黑色的背影似乎永远不会倒下。

……

纪鸢看着小胖子脸上的伤口,那一道血痕如果没有处理好,将来可能成为一道深深的伤疤。

灵光乍现,她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是陈敬达?

熟悉的眉眼,面颊同样的创口位置,少年初次相识的场景,纹丝合缝。

纪鸢难以想象,这位笑容干净真诚的小胖子,是未来凶狠自私的陈敬达。

厉曲轲和陈敬达初见的场景,两人同样看起来同样狼狈的一无所有。原本他们互相依靠,最后却反目成仇。

纪鸢小小的气愤:“是他吗?叫你大哥,还出卖你?”她的思想很单纯、又偏心,非黑即白。

厉曲轲神情冷漠:“人会变的。”世上最没有保证的,就是人心。

他注视昔日的自己和陈敬达,眼神薄凉,面部的情绪没有任何波动。

厉曲轲如同雕像一动不动,纪鸢安安静静地当背景板。毕竟她只是一个外来者。不打扰,便是最好的陪伴。

冬日凛冽寒风一吹,纪鸢掩唇不小心打一个喷嚏。她揉了揉淡红的鼻子,水眸眼尾绯红。

如果是自己的梦境,纪鸢只想让这场大雪停下来,躲在温暖的房子里烤火、休息。

这只是一个梦啊,一切都是假的。纪鸢暗示自己别受冷风影响。然而,她冻僵的感觉那么真切,停不下来的指尖微抖。

纪鸢闪过荒缪的念头,如果她在梦里冻死会怎么样?细思极恐!

她猛然摇摇脑袋,不能胡思乱想了。假如意识当真,它可能真的杀死身体,连累厉曲轲就不好了。

纪鸢内心再渴望,周围没有一丝改变。寒风刺骨,她冷得直发抖:“厉曲轲,你有没觉得冷啊?”

看来,纪鸢没有办法控制梦境,梦真正的主人只有厉曲轲了。

厉曲轲收回淡漠的目光,他转过头,平静直白地回答:“不觉得。”

厉曲轲是铁人吗?为什么只有自己冷得浑身发抖。纪鸢深深的羡慕,试图说服厉曲轲:“你看,比起冬天,春天会不会更舒服一点?”

纪鸢刚好到厉曲轲的肩头,小脸白皙明艳,纤细的脖颈脆弱美好,一双小鹿眼眸鲜活灵动,漂亮勾人的像小狐狸。她歪着脑袋,秀气的双手一划:“想一想,鸟语花香,春意盎然。”

厉曲轲很少会注意到女人的外貌神态,只这回他眼中映入纪鸢微红的眼眸,少女娇俏脸上带着熟稔的笑意,轻盈动人。

厉曲轲沉默了片刻,低沉开口:“怎么了?”他微凉的声音很好听,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意味。

纪鸢抱住纤细的胳膊,下意识靠近厉曲轲一点。俊朗男人气质很冷,但是跟冰天雪地相比,纪鸢本能地靠近温暖一点的厉曲轲。她牵强地笑,坦诚道:“有点冷。”

厉曲轲眼眸没有感情,他似乎在疑惑,平静地说出事实:“纪鸢,你现在是植物人。”

纪家二小姐此时此刻不可能出现,哪怕她的模样看起来那么真实鲜活。

纪鸢心里一松地猜测,厉曲轲是把她当做植物人少女了。

机缘巧合,纪鸢碰上和厉曲轲当面说话的机会,她还不像植物人动弹不得,想怎样就怎样。

纪鸢心里愉悦,反正是黄粱一梦,纪鸢也不用顾及太多。只希望一觉醒来,厉曲轲别记得她,或者当做纯粹的大梦一场。

纪鸢微微一笑,她故意捉弄厉曲轲:“我苏醒啦,你惊不惊喜?”

厉曲轲顿时看透目前的情况,这是他的梦里。厉曲轲很多年不做梦,闭上眼睛只有无尽的黑暗阴郁。

他每日的准时入睡只为了保持体力,对于睡眠深处的梦乡,并没有太多的经验。

这是独有的一次梦境,厉曲轲过去的回忆和一位不应该出现的女人,共同编织而成的幻想之旅。

纪鸢灵动娇气的眼神,厉曲轲从医院里观察到过。他很仔细地看着眼前的少女,是现实写照的幻象纪鸢,还是“副人格”小木槿入侵到了他的意识?

小木槿竭力证明第二人格的身份,提起他丢失的当年记忆,会不会从他梦境中偷窥到的?

这个小骗子。

厉曲轲眼眸冰冷,穿透人心的审视:“小木槿。”

这不对劲啊!纪鸢后背发凉,整个人掉进了冰窟窿,不知所措。

分明是在梦境里,厉曲轲智商一点也没下线,这么快怀疑她?

纪鸢才不会老实承认,厉曲轲的话十句只有三句真话,其余都是别有深意的试探。

厉曲轲如若真的有确凿证据,早就把纪鸢抓起来吊打了,而不是停留在口头试探。

纪鸢给自己打气,不能让厉曲轲诓到了。她大冷天也有一股热意,这个时候只有倒打一耙,转移厉曲轲的注意力了!

到了梦里,厉曲轲拿她也没有办法了。

纪鸢叉着腰,学着千金大小姐的娇蛮:“厉曲轲,你竟然对着我叫别的女人名字?你是不是忘了,你是我的未婚夫啊。”

厉曲轲神色不变,单方面宣布:“解除婚约,你也不应该在这里。”

“这是梦啊。梦里什么都有可能发生。你好好解释,不经过我允许,梦到我是怎样?”

纪鸢下巴微抬,目光怀疑,促狭地笑:“难不成,你喜欢我?”

厉曲轲脸色平静,目光疏离淡漠:“不可能。”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纪鸢拍拍手掌,假装自己慧眼识炬,破了陈年旧案,“你喜欢我,别不好意思呀。”

纪鸢在心里对植物人少女抱歉,面上故意装出一副难缠的样子:“爱,就要大胆说出来,我考虑一下再拒绝你?”

“还有,这么冷的天,作为绅士风度,你不应该脱下外套吗?”

纪鸢碎碎念的样子,像只可爱的小鸭子叭叭叭,“男士让淑女在寒风中受冷气侵袭,是不会有女生喜欢的哦。”

厉曲轲沉默不语,索性大步地走开,只留下一个帅气的背影。

纪鸢傻了眼,半真半假地抱怨:“你丢下我不管啦?”

纪鸢语气上不开心,她嘴角噙着笑意,有点明白厉曲轲的性子了。

为了不跟她造成误会,厉曲轲不屑用语言说服解释,而是直接用行动表明态度,究竟是有多怕麻烦啊?

这是个坏家伙!

看在梦里的份上,纪鸢不跟他计较。

厉曲轲放弃了试探,纪鸢一阵轻松。

她看向漫天飞雪,身后孤寂的黑色森林,安静无声,仿佛蛰伏危险的野兽。

纪鸢眼底有些害怕,小步地追赶上厉曲轲:“等等我啊。”

顺着记忆,厉曲轲来到一栋废弃的房子前,院子里一片破败让雪堆掩盖了痕迹。

纪鸢从厉曲轲身后冒出来,好奇地张望:“不进去吗?”

她身体灌在冷风里,终于忍耐不住四肢的寒气,小碎步走进遮挡风雪的房屋。

大门没有上锁,纪鸢很容易地推门而入:“你好,有人吗?”

黑暗的房子没有灯光,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中,忽的闪烁一双冒着慑人绿光的眼睛。

它直勾勾地盯着纪鸢,龇牙低吼声,阴森威胁踏进这个地方的所有人。

纪鸢心里一跳,她忍住嘴里的一声惊呼,身体僵直立在门边。

她下意识不表现出害怕的样子。不然,厉曲轲见多了她的怂样,指不定会看穿她。

门外的厉曲轲半垂墨眸,少女身体轻轻发颤,却停留在原地不肯退缩。

高大的黑色身影无声无息立在身前,默默地挡掉可怕的眼神。

纪鸢抬起头,厉曲轲宽厚的后背沉稳可靠,格外有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