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的冷汗,有种劫后余生感觉的薛王氏颤抖着身子抱紧被子呜咽出声。
她梦见自己被砍头,刽子手的大刀坎在脖子上那彻骨的疼痛是那么的真实,真实到她再提不起勇气去回想一遍。
梦里她嫁给了荣国府二老爷贾政,二房窥视大房爵位,鸠占鹊巢占据了荣禧堂,将大房踩在了脚下。
她同贾政共生了两子一女,长子贾珠英年早逝,留下一遗腹子,长女入宫一路升至贵妃高位,最后因后宫倾轧早早去世,剩下一根独苗宝玉,最后也落得个落发出家的凄凉下场。
梦里的她苦心谋算了一辈子,到头来终究落得一场空茫。荣国府最后落得个家破人亡,她也因曾犯下的种种罪名被施以斩邢。
她所生的儿女无一有好下场,倒是赵姨娘那个贱人的儿女一切安好,女儿嫁去异国为王妃,儿子最后也安稳地活了下来。
“贾存周,你个无情无义的负心汉,你混蛋……!”
梦里的过往一件件在她脑海里滚动,清晰回放。薛王氏陷入了魔障拔不出来,哭的越发伤心绝望。
梦境和现实混成一团,让她有些分不清楚哪是梦哪是真。
若是梦,那梦也太过真实;若是真,又同现实相差甚多,很多人和事又对不上号。
外面值夜的丫鬟绣橘听到声音,忙披了件袄子进屋查看。“太太这是怎么了,睡梦魇了吗?”
薛王氏哭声一顿,慢慢地从沉浸的梦境中清醒过来,抬头四下打量一番,慢慢地收了泪。
绣橘跑去后格间,拿起小泥炉上茶壶给薛王氏倒了一杯热茶。
“太太喝口茶润润嗓子,想来您也是换了地方不大适应,睡也睡不安稳,要不奴婢陪您说说话?”
薛王氏就着茶杯喝了几口,哑着嗓子道:“无碍的,你去睡吧。就是做了个噩梦,梦醒了就好了。”
绣橘见薛王氏满脑袋冷汗,凑近一摸,身上的里衣已经半湿,赶忙又去衣柜里翻出一套干净的里衣给薛王氏换上,好一顿折腾后,才被薛王氏催促着回去睡了。
薛王氏半依在床头,毫无焦距的双眼迷茫地看着前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二日,薛王氏精神有些不济,就将派发礼物的任务交给了宝钗负责。
宝钗这些也是做熟了的,将早就备好的礼单增增减减规整好,送去给薛王氏过目。
薛王氏看过之后赞许道:“钗儿做的不错。嗯……送你姨丈的礼再加两层,记得库里收藏着一块极品端砚和一块狗头大小的鸡血石,一并送了去。”
她记得梦里的贾政就喜欢那些附庸风雅的东西,还喜欢收集各式奇石来雕刻印章。
宝钗疑惑不解,姨丈这里这突然加了两层,这礼可是要重过府里其他人,正想问问薛王氏,就听她说:“去忙吧,蟠儿日后还得仰仗你姨丈教导,礼重些也不为过。”
宝钗一想也对,求人办事送点重礼也应当,轻了反倒不合适,也就不再纠结此事。
这日上午,英勇候府的大小主子均收到来自薛家的见面礼。
贾母的礼是一尊白玉观音像和一串经高僧开过光的乌木佛珠。
姜氏和王氏的礼是一套金镶玉头面和几匹时兴的料子。
贾琳贾玥的礼是一套粉珍珠头面。
黛玉和明玉也没拉下,各一套白珍珠头面,珍珠个头比粉珍珠要小一些,样式却丝毫不逊色。
送少爷们的礼就简单许多,每人一份笔墨纸砚,几个小点的又添了几件南边流行的玩器。
贾赦的礼是一套君子四艺的象牙骨扇。
贾政的礼是一块链表、一扇玉屏风、一块端砚、一块鸡血石。
平郡王妃那里自然不能少,比照王氏的礼又加了一层。
薛王氏心中有数,这层亲戚关系必须得维持好,说不得将来宝钗的前程就指望着郡王妃了。
她若愿意帮忙,不说进宫做贵人,就是嫁个皇室宗亲为继室侧室也是桩极好的姻缘。
她们薛家如今不缺钱财,就缺权柄和自保能力,薛家偌大的家业总得想法保住。
儿子薛蟠她估么着八成是指望不上,那就只能靠闺女成事了。宝钗长了那么一副春花秋月的好模样,心思玲珑又精明能干,不进皇家门可惜了。
这会宝钗还不知她的前程早已经被薛王氏安排好了。至于她本人的意见,对薛王氏来说,那都不重要。
主子们的礼全了,贾府的下人也一一有赏,得了赏赐的下人一个个笑吟吟的对薛家人感官都不错。
虽说如今贾府的下人规矩礼仪已经相对不错,可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能得赏多得赏自然是件让人开心的事,谁又能拒绝银子的诱惑?都恨不得能多被薛家人支使才好,有银子拿多跑腿也乐意啊。
贾政把玩着手里的链表,好笑地问王氏道:“看着眼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