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枚地桩似乎感应到他,竟然发出一声哀叹。
邵建璋蹲下身,他盯着那枚地桩。
“我以为你再也不来了。”地桩轻声说。
“怎么会。”邵建璋的声音十分轻柔,“师父,你在这儿,我怎么会不来?”
“可你上次那么用力砸我!”地桩嘶叫着,声音发着抖,仿佛是要哭,“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建璋,你为什么要把我关在这里面!”
“上次我还没准备好。”邵建璋的声音依然柔和,“师父,我买了房子,新的,很大,我都装修好了。等你出来,我们就住在一起。”
邵建璋的声音是如此温柔,温柔得近似呢喃,然而说着如此温柔的话,他的脸上却毫无表情。
仿佛那声音完全脱离了他的身体,自成一体,就像录制完美的留声机,播放一百遍都不会错一个字。
邵建璋表情和声音的强烈反差,甚至有了惊悚的效果。
地桩的哭声低了下去,它也喃喃道:“真的吗?建璋,你还想着我?你心里……心里有别人吗?”
“没有。”邵建璋的声音愈发柔和,“我心里谁也没有,只有师父一个人。”
“那就带我走吧!建璋,带我离开这儿!”
“好,我这就带师父走,咱们远走高飞,找一个谁都不认识的地方,就咱们俩。”
“真的吗?真的吗?”
“真的,师父。”邵建璋停了停,“我这就带你走。”
话音未落,一柄锤子出现在邵建璋的手中!
他抡起锤子,狠狠砸在地桩之上!
地桩发出凄厉的惨叫。
那声音是如此凄惨,犹如万千鬼哭,震得沉舟整栋楼都在摇晃!
然而邵建璋没有停,他紧紧握着锤子,面无表情,一下下砸着那枚地桩,犹如一台上好了发条的机器。
……一直到那枚地桩被砸入地底,他才停下来。
惨叫消失了。
地桩被埋在了深处,已经叫不出声了。
邵建璋拎着锤子站在那儿,整个人仿佛要化作一阵烟,无知无觉地飘去。
地桩被砸得极深,几乎没入地底。
邵建璋踉跄着,跪下来,手指轻轻抚摸那地桩,又深深弯下腰去,用嘴唇触碰那残留在地表的暗蓝色柱体。
他的动作无比轻柔,仿佛是在亲吻情人墓前的那朵玫瑰花。
良久,邵建璋方才站起身。
他转向了房屋的另外三个角。
邵建璋走到近前,低头查看地桩的情况。就在这时,他听见了一个浑厚的男声。
“是谁!”
这声音让邵建璋略有点吃惊。
他来过沉舟多次,还从来没听见过顾玄的声音,因为顾玄没和他直接打过交道。
今天为什么突然有了反应?
邵建璋想了想:“我是邵建璋。”
那地桩低声道:“邵建璋?姓邵……”
听见这句喃喃自语,邵建璋十分意外。
顾玄的地桩是没有精神核的。
这枚地桩里,装进去了除精神核之外的所有精神体残片,所以它的完整度只有百分之九十。缺的那百分之十,就是精神核。
没有精神核的地桩当然还是可以用,超过了百分之六十就能起到有效的屏蔽作用。但是没有精神核的精神体残片,没有过去的记忆,它是被装置勉强凑拢起来的残片,所以只能产生一些基本的反应,比如会亲近自己的子女,会呼唤妻子的名字……但生前具体做过什么事,一概不记得。
因为所有的记忆,都储备在精神核里。
然而刚才地桩念他名字时,明显是在搜索自己的记忆——这怎么可能呢?
邵建璋有些想不通,但他还是补充了一句:“薛从简是我表姐夫。”
顾玄的地桩哦了一声:“原来是你。那我问你一件事。”
“前辈请讲。”
顾玄的地桩犹豫了片刻:“我是不是已经死了?”
邵建璋大惊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