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落水之事,容胤只说是失足,唯太后看得明白,气得背地里和司礼官抱怨了好几回。她旧事重提,司礼官不敢妄议,只得笑道:“可怜天下父母心。”
太后叹了一声,让司礼官扶着慢慢坐下,道:“这几年你我没少挫磨,本想叫他知难而退。岂料这孩子心性坚韧,世所罕见,倒也不枉皇帝看重他。”
以往她提到泓,都是十足的鄙薄厌恶,如今口风大变,司礼官便知道她已妥协,忙跟着赞道:“泓大人确实难得。外朝内廷这么层层压着,凡有一点气性,现在早被碾死了。偏他懂得顺着来,心气虽高,姿态却软,踩泥里也不碰脏东西。”
太后微微笑了笑:“朝臣早看科举不顺眼,这回借机生事,哀家不想替皇帝挡刀。且看着吧,泓大人若能在朝中站得住,哀家就不做那个恶人。日子长着,何必把人逼出患难真感情?二丫头还在宫里,留一线余地,将来还指望皇帝给顾氏赐个龙种呢。”
司礼官道:“太后想得长远。”
两人好半天都不再说话,一同看着窗外出神。
风停了,雪还在无声无息地下。
从广慈宫到无赫殿有一段距离,夹道里雪还没来得及清扫,辇舆走得很慢。容胤在车里等了一会儿,见泓只在下面跟着走,便掀起轩窗上的帷幔,怒问:“你上不上来?”
泓犹豫一下,说:“我身上凉……”
他话还没说完,容胤已经啪地放下了帘子。泓只得上了辇舆,一进车里,先俯身拿鼻尖在容胤脸侧蹭了蹭,说:“看,有这么凉。”
容胤一边抓着他的手往车板上按,一边不耐烦道:“我哪有这么容易受寒?越不敢冻,越容易生病。”
御辇下面有隔层,冬天烘着炭,触手滚热。泓摸到车板,先激灵灵打了两个冷战,索性在容胤脚边坐下来煨暖。他探进皇帝的袍底,隔着衣服去捏容胤的小腿,摸到结实的肌肉满蕴力量,就忍不住抬起头来,看着容胤微笑。
容胤皱眉问:“笑什么?”
泓说:“不要生气。”
容胤哼了一声,转脸掀了帘子去看雪,泓便道:“宫里没有先例,太后也很为难。被她压一压,也是好事。刘大人早看我不顺眼,若不是太后在先,他就要自己动手了。”
容胤悻悻道:“他是没抓到你错处,不肯落人口实。那老家伙把名声看得比命还重。”
泓轻声说:“陛下打通了漓江,又借科举授官的名义广派兵马,已经掐了好几家商路。刘大人如此威逼,不过是怕科举威胁到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