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 并行的大军

万国之国 九鱼 7889 字 6天前

而设置军纪官这个位置以及用来监察骑士以及扈从的队伍也是必须的。鲍德温只是得到了圣乔治之矛,又不是得到了天使可以俯瞰四面八方的眼睛,他待在帐篷里尚有数不尽的政务需要处理,还有浩如烟海的会议等着他去主持,这件事情只能被鲍德温交给了他最信任的人。

何况塞萨尔也是这个举措的倡导者,他甚至参与撰写了一部分有关于军纪的内容。

骑士们是不会心甘情愿受到这种约束的。

但这时候还有一种相当直接的好办法,那就是骑士中依然只靠实力说话。

骑士们时不时的就会挑战其他的骑士,无论是为了他们的国王,一个贵女,甚至只是一些挑衅的话语,都能够引起一场决斗,能够说服他们的也只有拳头和刀剑,还有天主赐予的恩惠。

所以当军纪官这一制度建立的时候,塞萨尔就毫不犹豫的将威廉.马歇尔拉进了自己的阵营。

当然,马歇尔是军纪官的副手,作为主官的塞萨尔毫无疑问受到了更多的挑战,无论是比武大会上还是私下里,好在很少有人会为自己找理由,输了就是输了,无论是丢了自己的盔甲和马,还是在决斗中输给了军纪官,只能遵守他所制定下来的种种纪律……如果违反就要赔偿或者是挨鞭子,他们也只能垂头丧气的接受下来。

但在每晚的巡营中,军纪官以及他率领的骑士们还是免不得遭到些池鱼之殃。有些时候并不是当事人有意为之,而是在斗殴或者是冲突中,经常有人热血上头,什么也不顾了。

之前就有一个巡营的骑士不幸被人撞了一脑袋。

而且依照原先的法律,万一哪里发生了争斗,任何人都不得拿着武器冲上前去(无论你是想要助拳还是劝架),为免引起更多的伤害,只能拿着棍棒,军纪官也不例外,但他们可以身着甲胄,举着盾牌,戴着头盔。

吉安手持着棍棒,有些不熟悉的翻转了一下,“下手可以狠点。”塞萨尔说,反正如果只是皮肉青肿,手臂、肋骨骨折的话,营地中多的是教士可以治疗。

当然,受伤的骑士也要为此付费。

一万三千人的营帐具有着相当广阔的面积,为此,塞萨尔不得不和威廉.马歇尔商定一个区域,不过与人们所想的相反,威廉.马歇尔所要面对的是圣地的十字军们,塞萨尔要去面对的是那些从其他地方而来的骑士们。

这不是他们有意为难自己,而是在之前的比武大会中,无论是塞萨尔还是威廉.马歇尔都敏锐的察觉到正有人试图利用本地与外来者的矛盾来破坏这次远征,这当然是一种目光短浅的行为,但自私的人比比皆是,他们也无需去考虑对方为什么要那么做,只要更加谨慎就行。

在离开了塞萨尔的帐篷之后,迎面而来的就是一大片紧接着一大片的……草木窝棚。

帐篷只可能属于少数几个领主和有钱的爵爷,甚至于骑士们也只能暂时栖身在树枝和草席搭起来的窝棚里,或者索性以天为被,以地为席。

幸好此时已经是六月底,天气已不是十分寒冷。

夜晚降临的时候,人们点起篝火,然后在上面挂上一口铁锅,铁锅里煮着他们的晚餐或者是夜宵,也有一些骑士和扈从早早吃完或者只是吃了些面包,只在锅中放一些清水——这也是很必要的。因为可以用来煮汤或者是充作咖啡的撒拉逊草。

也有人找来了两个木桩,并且将之固定住,当中拉起一根绳子,上面横七竖八的晾满了湿漉漉的衣物,但这样的景象并不常见,骑士们多半都不怎么注意个人卫生,尤其是在出征在外的时候,更多的扈从在忙于喂马,擦拭盔甲,打磨武器,或是服侍主人休息。

对于吉安来说,这是一桩相当新鲜的事情。他一路紧随着塞萨尔,睁大了那双圆滚滚的眼睛,好奇的打量着周围的一切。他之前也曾经参与过战斗,但那种只有十来个骑士的领地战完全无法与这样的大军相比。

不多时,他们就遇见了第一场纠纷,原来是有一头野猪误打误撞的,撞进了某个骑士的窝棚,打碎了好几个木碗,也撕开了草叶编织的“墙壁”,它冲出来的时候,又被另一名骑士的猎犬嗅到了气味,猎犬挣脱了束缚,飞奔而来,与野猪发生了搏斗。

这只野猪虽然不大,可能只有一年多,但也已经犹如一头长满了盔甲的刺猬,它在营帐中左冲右突,所到之处,一片人仰马翻叫骂不绝。

而那只猎狗始终紧随着它,打翻了更多的树杈窝棚。

他的主人气喘吁吁地跑在后面,一边高叫着为自己的猎犬打气,一边给自己的十字弩上弦。

他一箭就射穿了那只野猪的后腿,野猪吃痛不已,失去了大半的行动能力,无法逃走,转而与猎犬缠斗起来。

这么一会儿功夫的时候,猎犬的主人和帐篷的主人都赶到了,帐篷的主人拔出剑来刺向了野猪,而猎犬的主人为了让自己的猎犬得以脱困,也持剑迎了上去,他们一起将野猪杀死,但在之后的分配上又发生了争执。

“是我的猎犬先发现的!射中了它后腿也是我,不然你怎么可能如此轻易的将它捉住?”

“这只野猪在进入营帐的时候,摧毁了我的帐篷,还打碎了我的碗和锅。这份野猪肉应该留给我作为补偿,何况按照骑士的法律来说,最先用剑刺中这头野兽的,就应当是它的所有人!”

他们争吵得很厉害,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周围变得安静和亮了,帐篷的主人一抬头,就看到塞萨尔举着火把走来,他立即本能地低头,不再叫喊。

而猎犬的主人也发现了塞萨尔的到来,他立即恭敬的转向并且行礼。

在塞萨尔说话之前没有一个人抢先发言,面上的神情也变得温和了下来,仿佛他们知道,只要是塞萨尔,就必然能够给他们一个公正的判决似的。

塞萨尔先询问了那个帐篷的主人,又询问了那个猎犬的主人,从他们的回答中可以得知,帐篷(事实上是窝棚)的主人主要是在惋惜和懊恼那些被毁掉的器皿,猎犬的主人更想要借此夸耀自己的猎犬有多么骁勇善战。

于是,他就询问猎犬的主人是否愿意赔偿这位帐篷主人的损失,损失并不大,几个木杯和一口铁锅。

而作为回报,帐篷的主人应当将野猪让给猎犬的主人,猎犬的主人非常痛快的答应了,这头野猪的大小足够他和几个骑士饱餐一顿。

不仅如此,野猪的獠牙和皮毛,也能被作为战利品挂在他的帐篷上以夸耀他的战绩,

两人愉快的接受了塞萨尔的提议。

或许有人会说这多简单,不就是询问一下各自的需要,然后再做出决定吗?

但事实上,此时的人们即便是接受过教育的骑士,也未必能够清楚,有条理的看清一件事情所发生的源头、过程以及即将到来的结果,更无法判定双方的需求,从中斡旋,或者说他们认为也没有这个必要,更没有这样的权威。

吉安没有为骑士们判定过对错,但曾经随着父亲去过乡村的领主法庭,那些农民们诉起苦来,可不会听你的,只会一个劲儿的涌上来,七嘴八舌的说着自己的烦恼,控告他人的过错,这时候不让守卫抽出棍棒来痛打一番,他们是没法安静下来的。

而骑士们的素质也并不比这些农民好到什么地方去,他们是真敢于向王子挑战,并且对他们看不起的人饱以老拳的,

最后帐篷的主人拿来了一个银杯,猎犬的主人则割下来一条猪腿,想要送给塞萨尔作为回报,但塞萨尔都拒绝了。他知道这些骑士们总是记不住,或是不以为然——作为军纪官以及军纪官麾下的小队,他们和他的骑士都是不能够接受任何馈赠的,以免有人怀疑他们在接受了贿赂之后会偏向于某一方。

但他建议说,两位骑士可以互相交换礼物,或许他们可以借此契机成为朋友。

那两个骑士对望了一眼,听从了塞萨尔的建议,他们最后还握了握手,猎犬的主人,立即邀请帐篷的主人去他那里吃顿野猪肉。而帐篷的主人也承诺说,他会拿去一瓶葡萄酒,这样和乐的结局固然是每个人都想看到的。

但接下来的事情就不怎么令人愉快了。

一个商人在营地边设了一个小型的集市,他售卖的货物非常的多,而且价格也很合宜。有不少骑士都派自己的扈从他那里购买了自己所需要的东西。但等到了营地,他们一打开才发现胡椒只有一两颗是真的,其他全都是用土捏的。

他们前去寻找这个商人的时候,这个商人已经逃之夭夭,或者是潜藏到其他地方,把自己藏了起来。

塞萨尔听了苦主的倾诉,就马上牵来了一条毛皮光亮的小狗。它在那些商人带来的货物中钻来钻去,嗅嗅闻闻,还打了好几个喷嚏后才回到塞萨尔的脚边,抬起头来望着他。

塞萨尔身边的一个骑士出列。

他正是那位在加利利海之战中立下了不少功劳的那名骑士,他俯下身与这条小狗交流了些什么,这条小狗立刻如同一只离弦的箭般穿过了夜色,向着营帐外跑去。骑士们跟在它身后毫不费力地从一个车队中找出了这个商人,当事人的扈从,一眼就认出了他,而且从他的行囊中也翻出了不少伪劣。

“狗的嗅觉要比人类灵敏的多。”

塞萨尔和吉安解释道。

这里已经是亚拉萨路之外,随时可能出现敌人和盗匪。商人刚刚得了一大笔钱,他绝对不敢在这种情况之下,脱离大队在外面游荡,只能躲起来。

反正这样的黑夜中,骑士就算有精力,也没法搜索太长的距离。他只要等上几天再改头换面到其他地方去诈骗就行了。

吉安家中也有猎犬用于打猎。但他没想到的是,猎犬还能用于这一方面。事实上,塞萨尔也曾想过训练猎犬,不是用来打猎,而是用于警卫和搜索,但需要时间,于是这里他便走了一个捷径。

在加利利海之战中,就曾经有过一个骑士利用与小动物亲和的能力为他们带来了苏丹努尔丁确实不久于人世的消息,他在战后也得到了应有的嘉奖,只因为这份恩惠只在一些必要的时候才能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他在骑士中还是个寂寂无名之辈。

塞萨尔向鲍德温索要了这个人,而他与他的猎犬确实也成为了另外一条隐密而又有力的防线,谁也不会注意一条在营帐中穿来穿去的狗儿。

商人的结局是毋庸置疑的,他遭到了严厉的惩罚,先是鞭打,然后剃光所有的头发,并且在面颊上烙印,提醒其他的人不要与他做买卖。

他的喊叫非常惨烈,但也是罪有应得。

塞萨尔把他的货物挑出了一些还能够卖得上钱的,赔偿给了受骗的骑士们,他的非法所得也一一归还。

他们继续往前走去,将商人的哀嚎抛在身后。

之后,他们又处置了一个偷喝了他人葡萄酒的扈从,他的主人不得不为他付了两个银币的葡萄酒钱,并且向塞萨尔发誓说,今后会约束他,不会再发生同样的事情。

之后又有一个扈从“错认”了主人的马,把别人的马拉进了主人的帐篷。

而最令塞萨尔感到不快的是,在靠近营地边缘的地方,一个骑士特意搭建了一个只能容纳下两三个人的小帐篷——这种行为有些古怪,以至于军纪官小队毫不犹豫地走了过去,还没靠近,就已经听见了从帐篷里发出的呻吟声。

没一会儿,那个骑士便面红耳赤地走了出来,在他身上不但看不到甲胄,就连衬里的棉甲都没有,只穿了一件宽松的长衬衫,一看就知道之前没干好事。

环绕在营地周边的商人会做很多买卖,女人也是其中的一种。

但是每场战役中都有一个严格的规定,那就是骑士可以走出营帐去尽情享乐,但不能将女人带进来,违反这条规定的骑士将会被处以非常严厉的刑罚。从没收所有的行头——马、盔甲、武器到被驱逐出去。

但这并不是让塞萨尔第一次有所犹豫的地方,让他觉得无法接受的是,这个被带进来的女人将会被处以割掉鼻子的刑罚。

而他身边的人也只会惋惜那个骑士——虽然没人为他求情,但他们也说,他应当是个好人。没人在意那个伎女,但对她而言,割掉鼻子不但意味着她将来没有办法继续做皮肉买卖,就连为人做仆役,做苦工都不行。人们一看到她的脸,就知道她是犯了罪的人。

而对于这个时代的人们来说,犯了罪的女人,几乎就可以与女巫等同。即便她能够在某处侥幸生存下来。那里的人也随时随地可以将她指为灾祸的源头,从而囚禁或者是烧死她。

一个骑士压着那个女人去受刑,但伴随着一声凄厉的痛哭,一个教士飞快地跑了过来,他迅速的捏着那个鼻子,把它按在原先的伤口上,并且开始祈祷。

“那只是一个伎女。”吉安忍不住说道。

“正因为她是一个伎女。”塞萨尔在心中想到,如果她是一个贵女,他根本不会插手此事,贵女也不会受到这样残酷的刑罚,顶多会被旁人嘲笑一番。

而且如果一个贵女出现在一个骑士的帐篷里,她多数都是自愿的,一个伎女却没有这样的胆量,又或者是为了钱和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