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 并行的大军

万国之国 九鱼 7889 字 6天前

他见过那些女人,她们已经将自己的生存需求放的很低了,但还总是饥一顿饱一顿。

他们沉默地穿过窝棚与帐篷,在升起的篝火与缭绕的烟雾之间,地面泥泞,空气潮湿。但就算是这样,塞萨尔还是抓住了两个随意便溺的家伙。

这里塞萨尔不得不抱怨一句的是,既然蛮族最终击溃了西罗马帝国,并且将他们的领地与皇冠全部攫取到手中,那么,为什么不多继承一些古罗马人的文化呢?

他知道古罗马人在行军的时候,他们会在营地里设置临时厕所,那看上去就是一条壕沟,深度至少有九尺,上面有石板和木板的盖子。如果驻扎的时间超过了一个月,还必须从河流中引水进行冲洗。

这种做法无疑很好的减免了军中疫病的产生,也更能控制士兵的行动以及防备奸细的潜入。

无奈的是,现在的所谓继承者们,完全不顾这些在他们的宫殿与城市中的粪便堆积,军营中也到处充斥着释放自然天性的人们。

而让骑士们规规矩矩,老老实实地去厕所也是个难题,即便已经挖掘了壕沟,但直接就在帐篷外一拉裤子,释放积蓄,岂不是更简单更方便吗?

这两名骑士一个人被罚了一枚银币,两个杂役得到了五个铜币,他们负责将骑士老爷的粪便和泥土一起掘取出来,搬到壕沟扔掉。

“我确实有听说过,当的黎波里伯爵雷蒙与安条克大公博希蒙德的大军攻打姆莱的时候,他们的军队中就因为那些异教徒的诅咒爆发了痢疾。”一个骑士自言自语般地道。

“可不是吗?”塞萨尔已经学会了按照这里的方法去表述自己的意思,于是便自然而然的接了下去,“原本他们是可以避免这场灾祸的。

如果他们愿意如天主所要求的那样,保持洁净。”

“天主有这样的要求吗?”

“当然有,若不然的话,人们为何要将新生的孩童放在洗礼池里呢?这就是最初的洁净——保持自己身体与灵魂的洁净,灵魂的洁净固然重要,但如果身体不够洁净的话,魔鬼的诅咒是可以沿着那些肮脏的东西渗透到你身体里的。”

吉安明显地被吓了一跳,“真,真的吗?但那些苦修士……”

“你有他们的虔诚吗?”

“没有……”

塞萨尔笑了笑,这个年轻人确实很可爱——虽然他自己与吉安也差不了几岁,但他确实有一种长辈在看小辈的感觉。

其他的骑士看来就觉得并不出奇。在此时,人们一致认为,身份尊贵的人所得到的天主的眷顾会更多,他会更美貌、聪明和年轻。

一个三岁的国王,其智慧必然会超过一个六十岁的农民——如果后者能够活到那时候的话。

吉安至今还只是一个伯爵之子,在十字军中,他更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年轻骑士,但塞萨尔已经连续出征过多次,更因为国王鲍德温对他不遗余力的拔擢与爱护,他立于国王身侧,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

他虽然与他的骑士在一起,但若是站在了朝廷上,他确实与他们的父亲或者是叔伯站在一起的。

骑士们正这样想着,就有国王的侍从急匆匆的来找塞萨尔,而等他来到国王的帐篷中时,只见到一群身份显赫的众臣正围绕着一张有成年男性双臂展开那么大的地图啧啧称奇。

这张地图用了一整张公牛犊的皮,上面所描绘的不是别的,正是从亚拉萨路到大马士革的地图。

塞萨尔那时候出使阿颇勒也是为了这个。

自此之后,十字军只怕很难有机会在撒拉逊人的引导下,走过这些城市。

虽然在撒拉逊人的监视下,他们无法随意探勘、记录,但塞萨尔对于数字与立体三维的敏感性是这个时代的人们所无法企及的,每天回到房间后,他就会蘸着酒液在床单上绘制地图,再把它们牢牢的记在心中,最后烧掉。

即便在返程中,他在大马士革因为耗尽了力量陷入了昏迷,但依然在回到圣十字堡后,重新将这些地图绘制了出来。

而他走进帐篷的时候,这正有一位爵爷在不遗余力地啧啧称赞,“看看,这就是天生的将领,诸位,”他转向鲍德温:“请快说吧,您说了,这是一个骑士奉献给您的珍宝,是他亲手绘制了地图,快,告诉我们,但千万别是一个教士。”

“教士那又如何?”另一个伯爵粗鲁地回答说:“去找教会,告诉他们说,这个教士要还俗了,我可以支付他的赎金。”

“见你的鬼去吧,那笔钱我也能给,但他得跟我回马吉高。”

“待在那个小地方?你的领地能画满四分之一张地图吗?”

“……”

人们争吵不休,除了雷蒙和博希蒙德,雷蒙恨不能翻个白眼,博希蒙德则挂着那个几乎凝固在他唇边的笑容,他们当然知道这张地图是谁绘制的……

当帐篷里的人看到鲍德温笑容满面地挽着塞萨尔的手走进来的时候,顿时发出了一阵遗憾的叹息与哀嚎——谁不知道伯利恒骑士的忠诚?

他们甚至连尝试的心都没了。

“约瑟林二世有这样的才能吗?”

“他丢了埃德萨,还被撒拉逊人俘虏了,你觉得呢?”

这些人争夺的当然不是一个画师,没有足够的作战经验,没有敏锐的战争嗅觉,没有与生俱来的战争天赋,是没法画出这种地图的……

在地图上摆着几枚金币,塞萨尔一看就知道那些铭刻着鲍德温头像的金币代表着十字军,而另外一些则是萨拉丁的金币——代表撒拉逊人的军队。

“他们正和我们并肩而行。”雷蒙感叹道。

可不是吗?当初决定要攻攻打马士革,他们最期待的就是无人回应大马士革总督的求援,他们可以趁机轻而易举的拿下这座富庶且关键的大城。

但萨拉丁给予了回应,也确实出动了大军,这就意味着他们必须与萨拉丁决一死战,才能够继续攻打大马士革,不然的话,在他们攻城的时候,萨拉丁趁机在后方展开攻势,而大马士革人趁机反扑,他们就成了瓮中之鳖。

但说实话,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不能确定,他们能够以一半或是更少的兵力击溃萨拉丁,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谁也承受不起这份羞辱和损失。

“你们已经找到萨拉丁了吗?”

“他的大军应当比我们早出发一个月的时间,但最初的时候可能只有两千人,之后他不断地在大马士革周围的部落与城邦补充军力——我们的计划倒成了他的一个契机,”博希蒙德阴沉沉地说道。

大马士革并不单指大马士革一个城市,事实上,它还囊括了周边很多的城邦和部落,这些酋长还未向萨拉丁表示臣服,他们要么是在待价而沽,期待着一个能够给他们更多的新主人,要么是不满于萨拉丁对努尔丁的背叛。

萨拉丁原本就要将这些碍眼的钉子一颗颗的拔除,以打开通往阿颇勒的道路,现在大马士革的求援则给了他一个更好的借口……

贿赂,说服,裹挟,逼迫,利诱……萨拉丁原本就非常善于利用各种对他有力的条件,如今,那些“法塔赫”(部落首领)如果要拒绝他,就必须拿出一个充足的理由。

但能是什么理由呢?

——我是一个胆小鬼?

“知道有多少人吗?”

“最后可能有两万人。”

确实如此,这片土地毕竟原本就是属于撒拉逊人的。虽然十字军也有中途加入的队伍,但肯定无法与萨拉丁相比。

“我们是否要去侦察或是滋扰?”

“侦查或许可行,但说到滋扰,我们应该派出多少人的队伍呢?

撒拉逊人的部落和城邦里战士的比例相当高,踏入那里,我们就等于落入了敌人的巢穴,而且我们之间还间隔着一条约旦河,我们需要渡船。”

“我们有渡船吗?”

“没有。”

就算有,要将骑士和马一起运上船,并且将他们安全送到对岸,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看来我们只有在……这里……展开一场真正的正面对决了。”

“若是能够正面对决,我倒觉得这是一桩好事。”鲍德温手按地图,环顾四周,“难道诸位会为此感到胆怯吗?”

“不,怎么会?”

“求之不得!”

“我正可以兑现对天主发下的誓言。”

“我能把这些撒拉逊人打得屁滚尿流!”

帐篷中顿时响起了高低不一但都斩钉截铁的声音,确实,能够留在这个帐篷中的人,即便是博希蒙德和雷蒙也不会畏惧与异教徒的战斗。

人们散去后,鲍德温与塞萨尔原本应当休息,但现在两人毫无倦意,“要看看萨拉丁的大军吗?”鲍德温问。

塞萨尔当然不会拒绝,两个年轻人就像是丝毫感觉不到疲惫似的一起攀上高处。

约旦河自叙利亚发源,一路南下,直至汇入死海,而在它的两侧,就是河水冲击出来的河谷。

如果一定要形容一下的话,这个地区就像是一个人的脊背,两侧是拱起的脊背肌肉,中间则是凹下去的脊椎,而亚拉萨路的大军沿着脊椎的左侧前行。萨拉丁的大军则默契的沿着脊椎的右侧前行,只要站在高处,就能看到延绵数里的火光。

“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也在看着我们。”鲍德温感叹道。

“也许吧。”塞萨尔突然转头看向鲍德温:“我有一个请求,希望你能答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