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二人已在就近的空桌坐下,卫赋兰气定神闲地端起一碗茶,呷了一口,缓缓道:“小孩子就喜欢这些,我能不知道么?”
“您从前,哪次不是被老爷毒打了一顿之后,哭唧唧地把那些扔了啊?”云招看着身旁也不过才九岁的小公子,“林姑娘不会挨打哎哟!公子我错了!”
“不锤你一顿,越发没规矩了。”正教训人,卫赋兰听见“啪”的一声,接着是噼里啪啦的瓷器落地声,堂内突然骚乱起来。
旁边客桌上饭食洒了一地,杯碗也碎在地上。一个小姑娘摔在上面,灰衫上沾了大片油渍,白皙手肘撑着地面,被瓷片割破,正往下淌血。
她脸上也好不到哪去,右颊肿胀微青,嘴角血色蜿蜒,被那一巴掌打得像是即刻就去了半条命。
正是方才被云招多看了两眼的姑娘。
“贱蹄子!敢框你孙大爷!不要命了!”
“我没有!我根本就不认识你!”
“老子钱都给了,还想跑?”
“对不起!求你饶了我吧!我活儿还没做完,我,我要干活!饶了我吧......”
女孩一边哭,一边在满地污垢中磕头。
云招拉起卫赋兰,将他护到身后,“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遇事能避就避,公子,我去让掌柜给咱们换到楼上,或者咱们换一家?”
卫赋兰虽是被响声惊动,却不忘端起桌上的点心,“这话是这么用的吗?”
“甭管怎么用,老爷说了,不让您在外面瞎掺和。”
卫赋兰:“......”
卫赋兰默然退后几步,在云招疑惑的目光中抬起腿,用力蹬他屁股,“去!”
云招年方十三,比卫赋兰高,也比他壮,不用力还真踢不动。
云招委委屈屈去找掌柜,卫赋兰便寻了个空地,吃点心,看好戏。
在两人的拉扯中大约听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来扬州的路上,那姓孙的遇到一对预备卖女儿的夫妻,分明是银货两讫,结果转眼夫妻俩就跑了,衙门的找上门来,说这女孩儿是被拐卖的,要给人送回去。
女孩从衙门跑出来,躲了两日,实在饿得不行又出来讨活,正好遇到这个泼皮。
人财两空,怎能不恨?逮不到罪魁祸首,只好抓着能抓的泄愤了。
掌柜姗姗来迟,没有去最热闹的地儿,反而跟在云招后头,一路来到卫赋兰跟前。
“公子请从这儿上楼,”掌柜膀大腰圆,满脸堆笑,手臂抬向一处,“我这给您换到二楼厢房,保证您听不到任何声音!”
“老板,这?你不管?”云招手指向一边,壮汉正拽着小姑娘往外走。
掌柜颇为遗憾地道:“唉,我也是看这小姑娘可怜,才让她在我这儿帮着干一天活儿,允她顿餐食吃,谁知道还有这等龃龉。”
说完这话,果真走出个粗布小二,提着包热气腾腾的馒头,扔在那姑娘脚边,“掌柜的说了,多出的三个就当白送你了,快走,快走吧。”
云招凑到卫赋兰耳边,低声道:“老匹夫原先还躲着不见人,给看了府衙的牌子才巴巴地来了。”
卫赋兰冷笑道:“这种开店做生意的,见着个衣着稍有不凡的,便如那缩到壳子里的乌龟,任外边如何闹翻天,他只躲到最后出来哭惨就是了。”
话音刚落,眼看快被拖出门的小姑娘,竟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挣开钳制她的手,向卫赋兰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