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她反应,雪雁便架着那把老骨头走出舱门,张嬷嬷一回头,还待说话,“啪”一声,舱门在她面前合上,差点撞上鼻梁。
没听清张嬷嬷在外骂了什么,雪雁返回内间时,林黛玉已靠在榻上,额上冒着冷汗,似睡非睡。
雪雁也不敢惊了她,匆匆替她宽衣净面,服侍睡下,又打开箱子看了眼早就睡得死沉的狗。
“你倒是睡得香。”
不知是因为傍晚小睡过几轮,还是因为张嬷嬷一席话,勾起了她幼时的回忆,雪雁此刻睡意尽消,坐在先前林黛玉坐的位置,看着窗外的月亮,忽然觉得眼睛酸酸的,有点想家了。
次日,卫赋兰起了个大早。
昨天那张姓嬷嬷来到舱里,叽里呱啦倒不完的一番话,仿佛让他一夜回到三年前,在三清观听大师兄论道的时光。
如那时一般,他听了个开头就睡着了。
更恐怖的是,梦里的师兄也不放过他,追在他耳边嘀嘀咕咕,把他赶到悬崖边上,还叫他“回头是岸”。
“......你借佛语来规劝我这个修道之人,合适吗?”
然而直到他被逼下悬崖,师兄也没回答他。
卫赋兰蹲坐在椅子上,隔着屏风看向里间。
他已经被林黛玉发现了,因而也不需要再躲着她。
他大大方方,以狗的坐姿正襟危坐,想给林黛玉留下一个好映象:
他不是普通的狗,他是只爱干净、通人性的狗。
【不会给你添麻烦,所以,留下我吧。】
然而等了许久,等到天光铺满海面,里间还是没有动静。
林黛玉和雪雁还在睡。
这几乎是难能得见的事。
卫赋兰想起昨夜听到的只言片语,不禁心中冷笑。
那张嬷嬷真不是省油的灯,嘴上说怕林黛玉进了贾府没有依傍,遭人欺负,实则是故意给她个下马威,让她害怕,再让她以为只有自己是可信之人。
如此......恐怕那张嬷嬷自己在贾府也不好过,才会想出这么个另攀高枝的办法。
内宅里的女人心思百转千回,即便是卫赋兰略有耳闻,昨夜管中窥豹,亦足以令他唏嘘不已。
他不自觉地将目光投向里间,不知她可能应付得来?
里间榻上发出微弱的声响,被褥里的人动了动,卫赋兰立马收回视线,继续正襟危坐。
又等了半晌,屋里再次安静下来,好像方才的声响是他的错觉。
卫赋兰转动眼珠,瞟向榻上。
榻上床幔层叠,映出一个平躺着的身影,盖着被褥,没有动静。
她是醒着的,她的眼睛半睁着,无波无澜地望向虚空。
她在想什么?
卫赋兰有些不是滋味,好像那几层床幔忽然将林黛玉隔去了另外的世界,那个世界里,她很孤独。